“你别误会,你是公众人物,我自然有些了解,我只是想知道苏清清的女儿……她怎么样。”就像刚才的那朵皱巴巴的茉莉,水一泡就开了,萧杭觉得自己的温和,和墙上这些沉默的画,就像是开水,把眼前这个人,紧皱的陈年往事,都泡开了,茉莉清香白净,可这些往事,是黑色的墨。
萧杭站起来,走到窗口,推开了轻掩着的旧窗户,这栋6号楼,要不是借租给画展,已经是多年未曾有人居住了,掉漆的旧窗棂,浑浊的旧玻璃,都以为这孟江公馆每一栋都价值连城,是身份的体现,夜晚的这里,应该灯火通明,照亮着居住者显赫的身份,只是这栋6号楼,陈旧得有些意外。资料没错的话,早在五年前,这个叫程恪行的人,已经买下了前面的15号楼,以备落叶归根。
“程叔叔说的没错,六年前我就去过,程叔叔您有空也应该去看看,那间屋子,狭窄逼仄,一张书桌,一张上下铺的床,透风漏雨,我爸一住就是十多年,苏阿姨……就死在那间屋子里,您现在来问起,什么都晚了。”
“这是我的一个心愿,我想知道她好不好,临死前,见她一面,仅此而已。”
萧杭原以为自己一向耳根子软,而且眼前的他老泪纵横,一定会心软,但是却丝毫没有,心反而坚硬起来,想起那间屋子,那些书信日记,最重要的是那座双人墓,对比眼前的人,真是凄凉,只是沉默,望着眼前的画,对面的楼,沉默。
“当年,是我一时冲动,清清虽不比你妈妈那么漂亮,但也是出类拔萃了,人很开朗大方,性格很讨人喜欢。他们约了去云南,都是比你现在年纪还小的学生,你爸自然不放心,我也没去过云南,就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却把钱包忘在了旅馆,所以没跟你爸一道回崇川,就是那天晚上,篝火晚会以后,我……”
萧杭喝了口冷透了的茶,后面的事,不需要他再说了,憋屈的难受,真想把手里的茶杯拍他脸上,恬不知耻的人多了,今天碰上的,还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否则一会儿能不能正常走出这个房子,还是问题,但是一定要反击,把愤怒都发泄出去。说:“谢谢您跟我说这些,我也替我爸爸谢谢叔叔,要不是叔叔这些年收着我爸这些不值钱的画,慷慨解囊,我怕我都没有运气活成现在的样子。”
程恪行有些难以置信,萧杭刚进门时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言辞开始愈发尖利,也不是招架不住,本来这一次见面,也没计划能有多顺利。
“对了,还有那所学校,没有您的钱,也许早就关门了吧,十多年来越办越好,我也替他们谢谢叔叔,都说我爸心善,那不过是借了您的风,您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语气不急不躁,但可谓字字诛心。
“我是来忏悔的,已是人之将死,画展后我会拍卖掉这些画,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做慈善,另一部分,我想留给我前妻和孩子,其余的都给清清的女儿,还有这里的一套房子,都是我毕生的心血。”
萧杭低下头,双手掩着脸,如鲠在喉。
“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要说的,你尽管说,无妨。”
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对程恪行说:“程先生,造型师苏小姐来了,你上回说衣服需要修改,今天她亲自送来了。”
随后是一阵轻快的高跟鞋声音,拾级而上停在三楼,而说话的声音却是如此熟悉:“程先生,实在是抱歉,这次的衣服是我亲自修改过了的,后天晚上就是开幕酒会了,您再试一下,不合适我抓紧修改。”
三楼上面还有阁楼,萧杭把照片揣进兜里,迅速逃离三楼去了阁楼。在阁楼的楼梯间,能看见二人对话的样子,很害怕苏夏走进房间,这样她一定会看到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