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料子十多两银子,一年四季就是近五十两,就算折价卖至少也能到手三十多两银子,这应该就是倪妈妈在倪府的主要收入了,而拿走这笔收入,就是元宝给倪妈妈的报复!
倪妈妈惊呆了,一步就冲到了元宝的面前,“你小孩子家家的,尽说大话,你才做了几日的针线,连朵花都绣不成,还管什么衣裳?!出了错,就是打死的下场……”
元宝似乎是被吓着了,往倪小胖的身后躲去,倪妈妈真是急了,也顾不得规矩了,“少爷啊,你是我奶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啊!这院子全乱了啊!”涕泪横流不说,嘴里的唾沫星子还喷了倪小胖一脸。
倪妈妈身后的彩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声厉喝,“倪妈妈,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这院子哪里乱了?!”她可是当家人啊!
元宝不知道当初彩凤是用什么法子立威的,但不得不承认,在倪小胖的院子里,彩凤还是很有当家人的威风的,只是喊了这么一句,倪妈妈就立刻老实了,可比对倪小胖畏惧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彩凤的目光在屋子里另外三人的脸上逡巡,对倪小胖的态度一点不比对倪妈妈和元宝好。
倪小胖对彩凤的态度并不介意,只是开始陈述事实,“元宝家里人给她捎了一盒子绣线进府,后来倪妈妈借着教元宝针法的由头,把绣线都拿了去,元宝心疼得日日哭,我看着心烦,就说补给她,又不想麻烦姐姐动我的月例,就给了元宝一匹料子,这不,倪妈妈就嫌我料子赏人多了,不想管衣裳了,”抬头看向彩凤,“姐姐,我这个人最怕麻烦,倪妈妈既然不想管,就让元宝管吧,只要不闹腾就行!”
彩凤的脸色不断变幻,倪小胖这番话中透露出三个让她很气愤的信息,一个是倪妈妈糊弄走了元宝的绣线,却没让她得到任何好处;一个是倪小胖赏元宝料子是为了省下“存”在她这里的月例银子;还有一个是,倪妈妈对倪小胖将料子赏人这个做法不满意!要知道,以往倪小胖把料子赏给彩凤时,倪妈妈也是颇有微辞的。
三个信息综合到一处,彩凤觉得,她在院子里的威严被严重地冒犯了!
就在这时,倪小胖又说了一句,“彩凤姐姐,咱们这院子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看看,现在哪个奴才还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啊?我是不是应该跟母亲说说了?”
元宝适时地递过了帕子,倪小胖接了过来,夸张地擦了擦刚才被倪妈妈溅到脸上的口水,继续说,“本来我是不愿惊动母亲的,只想老实待着,省得连累得彩凤姐也一身的不是,可现在看起来,我总是不出声儿,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连我的屋子都说翻就翻!”
倪小胖话音未落,倪妈妈“噗通”一声跪下了,可倪小胖连看都没看倪妈妈一眼,只是看着彩凤,一双小眼睛眨都不眨,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而彩凤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少爷,长大了,紧接着,彩凤也跪下了。
“奴婢知错了,院子没管好,是奴婢失职,还请少爷责罚!”彩凤这次没扭腰跺脚,而是采取了下跪这样一种完全顺服的姿态,可见倪小胖的威胁有多大的杀伤力。
“唉——”倪小胖叹了口气,“责罚你干什么,事情办好不就完了?省得大家都麻烦!”站起身来,带着元宝往书房去了。
彩凤起身,腿却被一脸灰败的倪妈妈给抱住了,“彩凤姑娘,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倪妈妈脸上涕泪交织,她是真的怕了。
彩凤冷笑一声,“倪妈妈不是平日里最恨我收好处吗?现在怎么想起来求我了?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连带着我在主子面前都没脸,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事到临头,倪妈妈悔之晚矣!
倪妈妈从元宝手中得到的绣线有大半到了彩凤的手里,这才免于被打死或者赶出府去的命运,不过,她到底还是失去了管衣裳的差事,彻底沦为了院子里的粗使妈妈。
一大早这场动静不小的纠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院子,所有人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是没脸面的主子,也有足够的力量在顷刻间置她们这些奴才于死地,一个是,元宝不能惹!
自此后,院子里关于元宝的闲话,再没人敢说了。
从这天中午开始,倪小胖的饭食和餐具又有人送了,不需元宝动手,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倪小胖的屋子也有人打扫了,元宝的正经差事只剩下了两样:帮倪小胖梳头和新得的管衣裳的肥差。
“嘿嘿,”一进了书房,倪小胖就是一阵坏笑,“怎么样,气出了吧,好处也得了,爷这回可是护着你了,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元宝连连点头,“嗯嗯,少爷的好,我记下了。”
一味的忍让并不能换来平安,无论是在接受调|教时还是到了倪小胖的院子后,元宝不可能永远保持一穷二白的状态,也不可能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好处,而且,她也受不了旁人信手拈来的种种侮辱,元宝意识到这一点,并没用多长时间。
即便这样,元宝还是秉承着以“和”为贵的想法儿,不想立威,不想惹麻烦,直到倪妈妈让她不得不出手。
元宝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的,因为她拉了倪小胖做盾牌,事实证明,她取得了很可喜的战果。
倪小胖得到了元宝的肯定后,并不满意,他舔了舔嘴唇追问道,“那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从今天晚上,不过,咱可说好了,少爷既然受不了少进食,这多活动可是万万不能少的!”元宝严肃地说。
倪小胖帮元宝在院子里站稳脚跟闷声发大财,而元宝要帮倪小胖减肥,这就是倪小胖的交换条件。
其实自从元宝刚开始贴身侍候,倪小胖就多次地提过这个要求了,那时元宝只告诉他一句话,“少吃,多运动”,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元宝当然明白,不过元宝嫌麻烦,不肯在这方面帮倪小胖多下功夫儿,只求混过一年完事儿。
倪小胖看出了元宝的打算,于是借着元宝和倪妈妈争斗的这次机会,把这个当成了交换条件。
“只要能瘦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还有,你得陪着我!”倪小胖头点得如同鸡啄米,脸上已笑开了花儿。
午饭后倪小胖睡下,元宝正在裁衣裳,彩凤来了,并不说话,只是示意元宝跟她走。
进了彩凤的屋子后,彩凤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元宝,好像头一回见到元宝似的,不,即便是两人初次见面时,彩凤也没把元宝看得如此仔细。
对于彩凤的反应,元宝早有思想准备,元宝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礼后,这才开口,“奴婢自打来了这个院子,就知道采风姐姐才是院子里的当家人,时时刻刻都不敢忘,所以尽我所能地孝敬,只望姐姐能看在我这份顺从上,对我回顾一二,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一丝一毫触怒姐姐的事儿,其实哪怕是旁人,如果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敢反抗的。”
元宝的这番话可谓说得漂亮至极,而且她也做到了,不管她私下里怎么捞银子,对彩凤那部分利益,她是从来不动分毫的。
彩凤却只是冷冷一笑,“倪妈妈说你是个有心机的,我还不信,现在我倒是信了。不过,在这个府里有时候越聪明的丫头,死得反倒越快!”最后这句话彩凤是凑在元宝的耳边悄声说的,那阴仄仄的语气,让元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彩凤这到底是随意的威胁,还是意有所指呢?对于这一点,此时元宝并没想明白,而等到她全都明白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