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看看成大朋、又看看他们小夫妻两人,迟蔚蔚强忍泪意,笑笑说:“叔叔、婶婶吃菜吃菜。”
四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忙就着迟蔚蔚的话说:“吃菜吃菜。”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多年后回想起来,迟蔚蔚依然心痛,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什么力量支撑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失态地吃完那顿饭的。
饭后,在公公、婆婆争着爬上麻将桌的时候,迟蔚蔚拉着成冰河出了门。两人毫无目的地走在乡村的小路上,无论是绿的麦苗,还是萧飒的枯树,迟蔚蔚都没心思去看,她只想找个没人、避风的地方哭一场。他们终于在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边停了下来,坐在松软的河床上,迟蔚蔚泪流满面,她终不敢大声哭泣,怕引起岸上碰巧走过的人好奇。
成冰河默默地搂着她,不知道从何安慰起。过了许久,迟蔚蔚问:“你还记得那天在你宿舍说的话吗?”
成冰河点点头,那天答应他回老家摆酒前,迟蔚蔚当时郑重地说:“我如果什么要求都不提,跟你结婚,你家人会不会认为我不值钱?”
“怎么可能呢,他们只会认为你文化素质高,不跟那些市俗的姑娘一样。”
“你能肯定你家人会对我好?”
“当然,你能这样跟我结婚,我们家人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怎么能不知好歹地对你不好呢。”
“我姑且听你一回吧,但是有一点跟你交待清楚,你家人待我好则罢,若待我不好,我只想跟你说一点,我不是嫁到你家做媳妇。我不是嫁到你家做媳妇,这个意思你懂嘛?”
“我懂,我懂,你多虑了,我家父母对你会象对待公主一样。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我妹妹家在附近,我们这么远,我父母不可能指望我们的,你不用这么快撇清。”成冰河顿了顿说:“我还有点怕你对我父母不好呢。”
“你放心,你父母对我怎样,我就会怎样对他们的。”
听了迟蔚蔚的话,成冰河忍不住上去又是抱又是亲的:“老婆,这样我就放心了,你真好。”那一刻他肯定没想到父母会有对迟蔚蔚不好的那一天,就是此刻他也没想到多年后迟蔚蔚会用这话来堵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蔚蔚站起身来,擦了擦脸,跟成冰河说:“我去打个电话回家。”
“别跟你妈说好吗?”成冰河拉着她。
“你放心,我没那么蠢,让他们在那么远干着急的,我只是告诉家里这里的情况吧。”
电话是在离成冰河家不远的小店打的,前后一共没说上五六句话,店家居然收了五块钱,明明计价器上只有两块多钱。迟蔚蔚问成冰河怎么回事,居然店家要另收接通费一次两元,而且他们算城里人,零钱就不找了,迟蔚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C市人的无耻了。
回家后,秦秀英听说迟蔚蔚居然花五块钱打了个电话,哼哼叽叽地说:“打个电话五块钱,不得了了,五块钱干什么不好……”迟蔚蔚不想再听下去,回房看书去了,这时候她庆幸自己带了书来,否则真不知道这日子该如何打发。即便躲在房间里,偶尔出去一下,她也能听到到成大朋在她旁边若有若无的嘀咕:“多金贵呀,还不能碰哩。”她这时才明白,饭桌上那借题发挥是借的哪儿的题,既然一直在提,那这事估计还没完。果然,到了晚饭后,迟蔚蔚回房洗的时候发现水瓶里压根就是一滴水也没有。
迟蔚蔚让成冰河去找水,成冰河拿了两个空瓶到他父母房里换了两瓶水过来,迟蔚蔚出去倒洗脚水的时候看到秦秀英嘟着个脸在烧水,看样子倒不象是忘了烧水,她可能没想到迟蔚蔚根本就不需自己去烧水,儿子拿了他们的水,只好再烧,而这份怨怼怎么也不好直接对儿媳妇去发。
迟蔚蔚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还有几天能回家,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过了大年一就可能回家了。可细想想,那家也只是娘家了,而现在身处的这个家对自己而言没有一丝家的感觉,自己象一个误入营地的间谍,对方在没有确认身份前那种戒备、排斥让她心力俱疲,这哪是结婚呀。在自己父母不再需要自己的时候,她一直渴望着一份家庭的温暖,所以她放下身段,不提要求,想以低姿态来换取另一对父母的欢心。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对方竟以她的牺牲作为借口来欺侮自己,把自己的善良当成软弱恣意的蹂躏。迟蔚蔚就想不通,自己个人条件与成冰河旗鼓相当,家庭条件还稍胜一筹,他父母凭什么还这们不待见自己。日子过了很久以后,迟蔚蔚才算明白过来,他那父母一直都卑微地活着,直到成冰河考上大学后,才感觉有了脸面。在他们眼里,就是****的女儿嫁给他儿子也是应该的,自己儿子考上大学了,很牛很拽。有了儿子的成功作铺垫,他们的腰杆就硬了,无论谁是儿媳妇,他们都有资本去挑剔,所以无知者无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