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cy,你忘记他了?
她的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笑了。
霎时间,泪流满面。
不是他。
再像,也终究不是他。
他的声音如风清朗,哪怕再生气,他的声音,也总像少年人一般,充满阳光味。
而这个人……
当他压低声音后,原本清朗的声音变得冷硬,像置放在阴湿地里的生锈钢铁,敲一敲,发出的铿锵声响。
“不用装神弄鬼了,你不是他。”沈南希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戳破他的伪装。
说话时,除了不断掉落的眼泪,她的语气十分冷静。
若是她用这种语气说其他话,男人该更生气了,可是,她说的是这么一句话,男人笑了。
“看来你还记得他,Nancy,我很高兴。”他的声音不再低沉,恢复清朗,从他轻松的口气中,听的出来,他是真的为此而开心着。
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沈南希抹干眼泪,把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扔在书桌上。
她抽了张纸巾,擦自己小臂上沾的口水。咬的太用力,纸巾擦过去时,挺疼的,可沈南希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脸冷漠。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手机扔在桌上时,男人听到了那声“嘭”,隔着大洋彼岸,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不难猜出,此时的她,心情不好。
“不是他就不是他,还需要什么理由?”沈南希把手上的口水才干净了,这才放下袖子,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找我什么事?”这一次,沈南希也不再问男人的身份了。
到现在,他都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再问,他也不会说。
不管他是谁,左不过都是和顾桥有关系的人,沈南希冷静下来后,就开始思考和顾桥有往来的人。
“Nancy,听说,你明天要和别人登记结婚了?”
男人在沉默两秒后,问出了这次通话的最主要目的。
沈南希皱眉,他怎么知道她明天要和别人登记结婚?
“事关私人问题,恕我拒绝回答。”话是这么说,但沈南希心里却闪过各种猜测。
她和池非昀明天登记结婚的事情,除了她和池非昀本人之外,就只有伺机文尚知道这件事,那么,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呢?
“不回答?”男人哂笑一声:“Nancy,你是心虚了吗?”
“心虚?”沈南希也笑,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她常用的钢笔,言语犀利:“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对你心虚?”
“因为我认识他。”
“那又如何?你到底不是他。”
“所以……你的意思,如果把我换成他,你就会心虚了?”
“如果是什么?能吃吗?”
“……”
“不能吃,你还说来干嘛呢?”
沈南希笑声轻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听着她的笑声,男人忽而长叹:“Nancy,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三年前,是谁救了你吗?”
仅一句,成功让沈南希沉了脸。
她不说话了。
男人听出她呼吸间的紧促,追问:“你想起三年前的事情了吗?那天,他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因为你,他死在那栋他省吃俭用买来做婚房的别墅里。”
沈南希的钢笔掉在地上,她抬起双脚,抱着自己,蜷缩在椅子上。
“Nancy,你还记得吗?当你的秦昭叔叔恰巧过来找你的时候,碰到大火,冲进去救人,在你和他之间,犹豫的时候,是顾桥想都不想,都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你。”
“别说了……”
“哦,还有!那天是周一,他早起去上班,因为忘带刚写好的报告,返回别墅,却正好看到有坏人潜进别墅,正试图玷污你,你正拼命挣扎,他看的目眦欲裂……”
“别说了……”
沈南希抓着头发,眉头紧皱,嘴里一遍遍呢喃着“别说了……”,可是,男人特别狠心,明明听出她的脆弱与痛苦,也依旧要让她陷进回忆,好像,她如果不痛,他就不会开心似的。
“你被人这样欺负,顾桥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冲过去,就和对方打了起来。可是,他一个从来没和人打过架的好学生,怎么可能打的过一个混混?更何况,这个混混,还吸了毒!”
“顾桥打不赢他,但是,为了你,他没有想过后退。你见到他这样,心疼了,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对那个男人刺了过去……”
“我让你别说了!你耳聋了,听不见吗?”
沈南希受不了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浑身都在颤抖。
男人顿了顿,而后似是一笑,平静道:“我还以为你忘记了,看来,你还记得,而且还记得很清楚。”
沈南希站起来,两手攥拳,双眼通红的盯着桌上的手机,清冷漂亮的脸蛋上,满满煞气。
“既然你全部都记得那么清楚,你还要嫁给别人吗?”
男人的话语里,带了些许笃定。
他笃定她在听完这些之后,不会再和别人结婚。
沈南希不知道他的笃定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原本她答应池非昀条件后,还有些抵触和他结婚的,但是,如今,她倒是心甘情愿了。
不为别的,就冲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的笃定,她也会结婚!!
“我为什么不嫁?他人帅、多金、温柔,这么好的人,我为什么不嫁?”沈南希咬着牙,字字都像从钝刀下磨出来的一样,很难割出血,却将人割的生疼。
沈南希连说两次“我为什么不嫁”,让人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男人沉默半分钟后,同样咬牙切齿,他质问她:“Nancy,你对得起顾桥吗?”
但是,回答男人的,是沈南希挂断后的“嘟嘟”声。
沈南希紧握着手机,心里的恼怒,很想把和这个人通过话的手机扔了——可是,她到底是理性的,深知,手机是无罪的,她不能做愚蠢的事情。
把手机重新扔在桌上,沈南希脱力般坐在椅子,仰头靠在椅背上。
良久后,沈南希缓缓睁开眼睛。
她慢慢转头,目光落在衣架上,那个帆布单肩包上——这个帆布包,她有时候会背它出去,里面没放什么重要物,一般情况下,回到家里,就被它随手挂在衣架上。
起身,沈南希从书柜里,拿出金属探测仪,走到衣架前,仔细地、一寸寸地,拿着探测仪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测了个遍。
终于,探测仪发出“嘀嘀嘀”的声响。
沈南希面无表情。
她放下探测仪,从单肩包内袋角落里,拿出一个仅两三毫米的黑色圆形物体。
它还在发着红光,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沈南希眯着眼,盯着它许久,然后,轻啧一声,呢喃:“易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