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恢复的很快，几乎可以用神速来形容。第二天就已经下床走路。她很听话，医生让她吃的药，她一颗不落；她吃得很多，三餐定时，还要吃2顿加餐；医生说，她身上旧伤太多，加上长期生活不规律，需要静养，她便一直在床上躺着，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她太听话了，护工都说，没见过这么听话这么好伺候的病人。所有的检查、治疗，她都积极配合不吵不闹，痛或者难受都不啃一声。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无知无觉。
陆遥坐在床边拿了本书。他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头上的绷带也拆掉了，随时可以出院。只不过他想多陪她一下。
陪她吃完午饭，她就乖乖躺回床上休息了。已经过去2个小时，她都没醒，甚至都没动一下。她眼睛紧闭着，仿佛睡的深沉，只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显示这个人还是活着的。
护工见没什么事要做，就出去，在走廊上休息。
陆遥“看了”2小时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望着床上的莫默，心口就像被泥沙埋了一样，闷得透不过气。
他知道她难过，可是她不把难过表现出来。从醒来后到现在，没掉过一滴眼泪，没说过一句伤感的话，他想安慰也无从下手。
他很怕，怕她憋坏了，怕她就此无知无觉如行尸走肉，怕她过不去这个坎，此后的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他走到床边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嘴唇上的还是没有血色，但是已经比前几天好了一些。双颊不再瘦的那么触目惊心。
他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憋在心里的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口，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她咽唔一下，转了个身。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钻了进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痛苦。其实看你这样，我更痛苦。我不奢求你赶快好起来，或是跨过这个坎。不好也没关系，软弱也没关系。但你让我陪着你，不要把我隔离在外面，不要不理我。”
他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后脑勺说。除了陪伴，他想不出其他办法能让她好过一点。
被他抱住的莫默眼睛紧紧闭着，眼角有泪流下。
追悼会的这天，瓢泼大雨。
局里的领导和同事都参加了，大家穿着警服，戴着白手套，安静肃穆地准备送这位好兄弟最后一程。
他们没想到的是，莫默也来了。一个人，浑身湿透，静默无声地走进灵堂。其他人都震惊了，她伤得那么重，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赶那么长的路的。
她穿着警服，戴着警帽，左手臂打着石膏，脸色苍白如纸，步履也不稳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灵堂。
她走到大维的遗像前注视了一会儿。
照片上，男人年轻的脸干净又纯粹，眉宇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今天她重新审视这个她最熟悉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平时，大家都叫他猴子，今天才发现，或许叫他周大维才是更合适的。跟他共事那么些年，总觉得他每天啰啰嗦嗦，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其实仔细想来，大维是一个兢兢业业，充满理想的好警察。他的好，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她都知道。
她为他献上了一束花，脱下警帽，对遗像深深地鞠了3个躬，便退到一旁，面无表情地站着。
她脱下警帽的那一刻，场内的警察都震惊了。她那一头长发，从进警局开始，就一直留着，再怎么不方便，都留着。她说，这是唯一还让她觉得自己是女人的地方了，所以绝不会剪掉。
可现在，黑绸缎似的头发不见了，她顶着一头圆寸，来送自己兄弟最后一程。那一头三千烦恼丝被剃掉了，是否真的代表她的人生能够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