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自己,他似乎从不放在心上。
“给你打电话很奇怪吗。”
“你忽然想活了?”宁玥然一针见血。在她眼里,入程祺一直非常消极地活着。
“……”
“我回国了,这周五你要不要和我见一面,我替你看看。”
“嗯。”入程祺允下。
“入程祺。”宁玥然忽然叫住了他。
“你既然能打电话来,说明你不缺乏主动性,别担心。”
“好。”入程祺挂了电话,他拉开抽屉。
里面有几个药瓶,两个是空瓶。还有三片装的药片,没有吃过。
他拆了一片放入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抗抑郁的药物。
……
两人的见面安排在周五上午。
入程祺穿了一件淡绿色的外套,浅色的牛仔裤和板鞋。清新活力。
花朝暮看见入程祺笑了笑,整理了一下他的碎发,踮脚吻了吻他,“我去上班了,你不用送我。”
“嗯。回来吃饭,我去买菜。”入程祺笑道。
入程祺看着花朝暮坐车离去,也拦了一辆车往咖啡厅坐去。
蓝象咖啡厅。
“入程祺!”宁玥然一身烟熏紫的吊带,配黑色丝绒长裙,婀娜地靠在玻璃旁,向他招手。
入程祺走去。
鱼慢清是“蓝象咖啡厅”的常客,又恰好今天也在。
她多年的职业病,敏锐地捕捉到入程祺的身影,很快发现对面的女生不是花朝暮。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入程祺就变了。
“好啊,出轨。”鱼慢清拿起相机就要拍照,拿出了当狗仔的驾驶。
调酒师常藤把乳酸菌鸡尾酒放在吧台上,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什么臭毛病。”
“诶哟。”鱼慢清抱头,“你怎么又打我。”
“职业病嘛。”她放下相机,探头探脑地看着。
“你现在可是摄影师。”常藤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去忙了。
……
“入程祺你的黑眼圈好重哦。”
“不是黑眼圈,是卧蚕。”
“……强词夺理。”宁玥然喝了口咖啡,“我给你点了热牛奶,自己去拿。”
入程祺皱了皱眉,起身去吧台拿牛奶。
温热的牛奶通过手心传递到全身。
“喝牛奶长高。”宁玥然笑道。
“我已经两米八了不需要长高。”
“切。”宁玥然不屑,“虚假。”
入程祺淡笑着喝了口牛奶,甜甜的奶味在口里散开。
“安眠药不如牛奶有用。你今天会做个好梦的。”宁玥然看着他,眼底满是认真。
“我有点害怕最近。”入程祺沉吟了片刻。
“害怕什么。”
“就算是我夫人睡在我旁边,我可能……也睡不着了。”
宁玥然顿了顿,看似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入程祺,你想太多了。”
“你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可是你的精力就是这么多,它承受不住的。你放过自己。”
“你要试着去信任你身边的人。他们可以照顾好他们自己,他们也更可以去照顾你。他们且并不是没有你的照顾就活不下去。”
“你没有,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你可以照顾任何人。OK。但是任何人也可以照顾你。”
“你懂了吗?”
“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被爱。”
“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
宁玥然听完入程祺的轻描淡写。
入程祺原话——夫人的挚友意外去世。
“Fine.”宁玥然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有一说一。”
“首先你感到很悲伤,但这一点并不足以把你的压力施加到无法入睡。
“最根本一点原因是你花园里最爱的那朵花在你面前被风吹被雨打,你非常的害怕,从内心滋生的恐惧。
“因为你的花园里就那朵花,甚至这个花园,都是你绕着那朵花建起来的。”
“你把它视为你的全部,你害怕在你面前凋零。担心焦虑恐惧这些负面情绪,让你无时无刻不在担忧。”
“你手忙脚乱去拿伞为它遮风挡雨。你暗暗发誓时时刻刻守护它。”
“可是入程祺你有没有想过。这和温室里的花朵有什么区别。”
“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是不是温室里的那朵花?”
“在你圈花建园之前,她是一朵美丽动人的野花不是吗?”
“一切只是因为你的害怕失去,让你作茧自缚。”
“入程祺,你放下你的偏见。”
“她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
“你太小看她了。”
……
良久入程祺喝掉了那杯牛奶。
“我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包好的小东西,放在了桌上。
宁玥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随后拆开了包装。
是三片她寄过去的药。
只有其中一片吃了一粒。
……
他不再需要了。
宁玥然笑了。。
入程祺总说她不靠谱,不靠谱的大学同学,不靠谱的朋友,也是不靠谱的医生。
也是,他这样细腻温柔的人,即使再难过,那把尖锐的匕首也是对着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