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众收拾行李、马匹,持着通关文牒,安歇于馆驿之中。
唐僧步行至朝门外,对阁门大使道:“有唐朝僧人特来面驾,倒换文牒,乞为转奏转奏。”
那黄门奏事官,连忙走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外边有个唐朝上国的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那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来人,且又说是个方外上僧,心中甚喜,即时准奏,叫:“宣他进来。”
于是从者把三藏宣至金阶,山呼礼毕。
两边文武多官,无不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那国王道:“长老,不知你到我国中何事?”
三藏道:“小僧是唐朝释子,又是唐皇御弟敕封‘三藏王’。承我家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
原领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合倒换。
依照礼节来访,冒昧惊扰龙颜。”
国王道:“既有唐天子文牒便是贵客,何谈冒昧惊扰之说?
请将文牒承上细看!”
三藏双手捧去,展开放在御案上。
牒云:
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
前者,为救泾河龙邻,出行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阴司,已作无常之客。
因有阳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
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
特着法师御弟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
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
须至牒者。
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文牒上,此刻已整齐盖列各国宝印九颗。
国王见了,取本国玉宝,用花押做十全之数,递还与三藏。
三藏谢恩后收了文牒,却没离去,出言又奏:“贫僧此来一则是为倒换文牒,二来却还有封家书交与陛下。”
国王奇道:“我不曾在你大唐有何亲眷,谈何家书?”
三藏解释道:“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曾被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妖摄将去。
贫僧路上偶尔相遇,故寄书来也。”
国王闻言惊得站起,继而满眼垂泪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
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
只说是走出皇宫,迷失路径,无处找寻;
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
怎知是妖怪摄了去!
今日乍听得这句话,故此伤情流泪。”
三藏心中惊骇,一时脑子里没了其它想法,止满满充斥着“杀人偿命”四个大字。
玄奘心道:你女儿被抓了心急上火是人之常情,可却难为百姓作甚?又为何打杀婢子太监?难道你女儿便要高人一等?难道你是国王便可以草菅人命?
懵懂中,圣僧从袖中取出书来随意献上。
国王接了,见有平安二字,一发手软,竟尝试几次都拆不开书。
急躁中只好传旨,宣翰林院大学士上殿朗读。
学士随即奉命上殿,殿前有文武多官,殿后有后妃宫女,俱侧耳听书。
学士拆开朗诵,上写着:
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
暨三宫母后昭阳宫下,及举朝文武贤卿台次:
拙女幸托坤宫,感激劬劳万种,不能竭力怡颜,尽心奉孝。
乃于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
正欢娱之间,不觉一阵香风,闪出个金睛蓝面青发魔王,将女擒住。
驾祥光,直带至半野山中无人处,难分难辨,被妖倚强,霸占为妻。
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
论此真是败坏人伦,有伤风化,不当传书玷辱。
但恐女死之后,不显分明。
正含怨思忆父母,不期唐朝圣僧,亦被魔王擒住。
是女滴泪修书,大胆放脱,特托寄此片楮,以表寸心。
伏望父王垂悯,遣上将早至碗子山波月洞捉获黄袍怪,救女回朝,深为恩念。
草草欠恭,面听不一。
逆女百花羞再顿首顿首。
那学士读罢家书,便听到国王当众大哭,三宫紧跟着滴泪,文武亦随之伤情,前前后后,无不哀念。
国王哭了许久方才止息,其后大怒问两班文武:“你们哪个敢兴兵领将,去为寡人捉获那害人妖魔,救我这可怜的百花丫头回家?”
殿上连问数声,更无一人敢答,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
那国王心生烦恼,再次泪若涌泉。
只见那多官齐俯伏奏道:“陛下且休烦恼,公主已失,至今一十三载无音。
偶遇唐朝圣僧,寄书来此,未知的否。
况臣等俱是凡人凡马,习学兵书武略,止可布阵安营,保国家无侵陵之患。
那妖精乃云来雾去之辈,不得与他觌面相见,何以征救?
想东土取经者,乃上邦圣僧。这和尚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必有降妖之术。
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才是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