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若你能沉稳点周全些,提前化成马形做足礼数,早提取经的字来,不没了此刻误会?”
行者在一旁欢喜附和,玉龙理亏,遂只有低头受教。
于是菩萨伸手,把白龙项下明珠儿摘了,变作“马嚼子”塞到白龙口中。又将杨柳枝蘸出甘露,往他身上拂了一拂,吹口仙气,喝声“变!”那龙即变做匹神俊龙马。
即便成了马儿,这家伙依旧昂首挺胸,双目不屈,气势非常。
菩萨见状,轻抚了抚马鬃,温言语吩咐道:“说理易,明理难。
我佛家讲求身体力行,方知‘万般皆苦,诸法为空’。
你与龙王差的不是法力、神通,缺的是阅历与心性。
此后需摒弃那表面风光、浊世看法与他人言语。
用心体悟世事艰难,感受诸般取舍不易,了还痴妄业障。
待功成,便可以超越凡龙,得个金身正果。”
那小龙口衔着横骨说不出话,此刻变都被变了,又哪能有其它想法,唯有点头领诺。
菩萨径自转身,教悟空领马去见三藏,临行前道“事毕,我回南海去也。”
行者眼睛转了转,却忽然扯住菩萨不放道:
“俺不去了!俺不去了!
西方路这等崎岖,好不容易有了条龙,你却又把它变成马儿了,如此几时才得到啊?
似这等多磨多折,老孙一人可兼顾不过来。倘若那僧被怪物偷袭死了,我只白忙一场。
却不说功果,怕又得被佛祖降罪!
此行难走,俺不去了!俺不去了!”
菩萨笑道:“小白龙,你可要和这猢狲学学不要面皮的功夫。
恰巧遇上,我便给你教教。
想当年他未成人道之时,便肯跋山涉水苦心求仙。待到后来,他夺了镇海宝兵勾了生死簿,非但没有自满懈怠,却愈发勤勉日夜修悟。
即便到了安乐美好的天庭做官,也始终未有丝毫松懈怠慢,才终有独抗天界的本事。
你道他今日,才脱佛狱得返自由,却又哪里会放弃,又怎会生出懒惰之心?
这猢狲十成十是看我仁善心软,正琢磨再讹诈些好处去呢。
这便是抛弃无谓牵绊的玲珑心,倘若矜持犹豫,便只好白白错过良机。
罢了!我佛慈悲,此前事情确亏欠良多,此后行走也多仗你出力护持。
此后一路,假若到那伤身苦磨之处,我许你以本座名义叫天命地。
再到那难脱之际,若四径山神土地皆不能帮,本座便亲来助你。
你且过来,容我再赠你一般本事。”
言语中,菩萨便在袖中摸了摸。
可看着猴子那天真眼神,挣扎一下,她却还是没有取出第二个紧箍。反将玉净瓶中的杨柳叶儿摘下三片,放在行者的脑后,喝声“变”!
转瞬,那叶子就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教他:“若到那无济无主的时节,可以随机应变,救得你急苦之灾。”
行者见菩萨虽然拿他开涮,却着着实实给了许多好处。遂笑嘻嘻拜谢慈悲菩萨。
那菩萨摆了摆手,便香风绕绕,彩雾飘飘,径转普陀而去。
行者恭敬目送菩萨走远,才摸了摸龙马的顶鬃,笑道:“龙儿,东海龙王是俺朋友。你既是西海太子,便是俺后辈。
同为妖族,虽隔远了些,但也称得上手足。
此后路远,相扶相依还有多处。俺非不讲理之人,这便先为此前莽撞,道个歉儿。
此前那些污言秽语,纯粹是俺在着急中的胡闹瞎嚷,你切莫放在心上。
老孙向来护短,此后但凡谁敢欺负你,俺一定为你出头,即便是那玉皇大帝也不行!
对啦,偷偷告诉你哦:那要砍杀你的玉帝老儿,早在五百年便被俺当面怒骂过。当时俺也是拿着这根金箍棒,轻易横扫他十万天兵天将,好不畅快!”
说着,悟空就真对着这马抱拳弯腰道歉。
白龙马随着他的话儿,心中也在起伏波动:观音说得真对,这家伙好不要脸。
倘若我拥像他那般神通,又怎会向个“蝼蚁”低头?
妈妈诶,他咋还揍过玉帝呢?
这猴子不错,父皇私下都不敢说天上那位的坏话,这猴子是自己人了!
且看这他脾性还挺不错,此前许真是误会。
想来,他刚才与我一样,为在那位大能面前表现,举动才多少有些出格。
后面与他相处起来,应该不难。此刻他既然弯腰道歉,那我也不能小气,输了境界……
于是这龙马打了个响鼻,又用头拱了拱悟空半弯的身子,让他起来。
悟空感到这白龙的善意后也是欣喜,心想:这马儿不错,好歹讲些道理。
后面路险,他该不会想不开,更不会不管不顾突然把师傅丢下悬崖了。
随后大圣轻拍两下马背,按落云头,一齐回返。
见了三藏后道:“师傅,这龙儿果真如先前所言,料理完家中事,便自己寻回来了。”
玄奘先是大喜,而后四下瞅了瞅,方才疑惑反问:“龙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发现?你怎又牵一匹马儿回来?
这马看着道挺神俊,比咱这两匹奔波消瘦马儿肥盛。”
悟空挠了挠头解释道:“师傅不晓,这匹马便是那龙了。
想是菩萨怕咱乘龙太过招摇,遂早嘱咐他要变作马儿驮你。
三藏闻言脸色就是一垮,叹道:“徒弟,锦衣夜行可不如呆家睡觉。
神龙化马便失了精华,去了意义。
一路上多了匹马儿,却还要劳你费神照顾喂养。
不若咱偷偷把它放了,继续上路吧。”
小白龙在一旁听蒙了,心道:这和尚怕不是傻子吧!
他眼中,本太子还胜不过那匹世俗凡马?
行者道:“师傅,你还做梦哩!
这可是菩萨的面子,咱不许他入职,自少了最后到灵山的好处,可要让菩萨失信的。
此行你看着苦,对更苦却是乐儿。
似我当年被压在山下,可对这辛劳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