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的车厢里,近处的景色在窗前掠过,似乎不愿意在乘客们的眼睛里多留一秒,就要奔向下一节车厢,唯有远方的天空上浮动的灰云能在眼前停留片刻,金色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在平原上,把沿途的城市留在时间的剪影,那窗外,似乎还能看到几台农业机械在悠哉的身影……旅客们像是要提前约定好了,要一次无声的旅程,无人说话。连孩子,从上车的那一刻,也都知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无人哭闹,偶有一些轻吟和鼾声,也很快就归于平静。也许从一开始,这趟旅途就被打上了静音的序号。
高速列车在尖啸着,从这条已行驶了千百次的轨道上飞掠而过,黑色的车身与稀薄的空气擦肩而过……若不是有隔音隧道,附近的留客们是要抱怨扰民的了。荒芜的平原之上,除了偶尔泛起的尘土与漫过的风,那沉睡的岭,沉默的树,沉寂的石,连着默默流淌着的水,悄然融化着的雪,似乎都在诉说着曾经的生机,只是现在都已不在了,人走了,连声音都要走了。
列车的车体上,找不到窗,在封闭的隧道中行驶,即使有,看到的不过是漆黑一片,尚且增加成本,降低速度,便索性在设计之初将窗户这一结构彻底删去,留下全息屏,便当是车窗罢……
陆归也低着头,听着耳边的音乐,不说话。
六个小时的车途比预计的要更长,也格外的漫长……当陆归下车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车站外等着——嘴角微微翘着,穿着厚厚的粉色大衣,戴着和自己同款的耳机,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你个丫头,你玩我呢?你不是出差了么?”
“知道你要回地球,我来出差一趟逛逛我男朋友老家都不行么!惊喜吧!”
“我现在感觉受宠若惊,这两天都去哪玩了?”
“哪也没去,就在不周山那等你,你说到了我先搭车过来啦!”
“嗯……”
……
路很难走,因为父亲的坚持,通往天文台的路一直没有修起来,后来父亲走了,也没有人再来说要修路了,百年前的柏油路早已经被泥泞掩盖,但依旧能看到些许历史的痕迹。
两人背着包,走在通向湖边的小路上,刚刚在镇上喝了点奶茶。镇上的人们很热情,特别是孩子们,围着两位来自“其它星期”的客人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话题也总离不开那些星星……
“露星离地球有多远啊?”
“我知道的!离我们好远好远的,你没看纪录片里说光要走很久才能到么?”
“嗯,是挺远的哦,我们也花了很多时间才到地球的。”
“那你们是不是离星星很近啊?在那看星星是不是不一样啊!”“你好笨啊,天上的星星是恒星,和太阳一样的,就是因为离了太远就显得小了!”“我知道!我是问那的太阳和这的太阳是不是很像!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笨么!”
“额……”
陆归对于应付孩子总是手忙脚乱,幸好这群娃娃问着问着就开始自己闹起来了,这位来自露星的故人才得以脱身。也许是太久没有回到这片土地,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客人。只是当牵着晓琪的手踏在那条泥泞的土路上时,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是要回家了。
“妈!我回来了。”站在门前,不知为何,是一种本能似的,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像是憋了好久,又像是迷路了好久的孩子找到母亲时的喷涌而出的鼻涕泪水。因为,到家了。
屋前的草地还是长得很好,几朵小花也快到了开放的季节,高高地昂起紫色的、白色的花蕾,屋旁的榕树比起八年前要粗了许多,转眼间,已经从一棵小树,变成了大树了。当时父亲要把树移到这里,母亲还不愿意,因为这株来之不易的树苗,在这种环境下几乎不可能成活,但是父亲还是固执的把它种在了这里。也许是这棵树真的很想活下来吧,它奇迹般活了下来,并且在母亲的照料下,渐渐的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今天的模样。
风在蓝色的湖上掠起浪来,吹过榕树的叶。
……
“饭菜已经做好了,晓琪啊,这家伙要是不吃咱们先吃,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