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很喜欢蒋老师。
尤其是我。
她曾经给我解释过,因为学习紧张,神经系统能量消耗过多产生了二氧化碳,血液中二氧化碳含量过高就会刺激呼吸中枢,所以我才总是打哈欠。
而不是初中班主任老秦指着我鼻子下的定义:你犯困就是注意力不集中!注意力不集中就是不好好听讲!这说明什么!心思没用在学习上!
这句话我到现在还能背出来,也是因为蒋老师,我的生物一直很好。
如今站在讲台上的生物老师叫老贾。
老贾个子小,但是眼神好,最后一排男生桌子上到底是生物笔记本还是其他科练习册都瞒不过他。
他讲课条理清楚,声音洪亮,并且,擅长提问。
生物的重点在于背,它和物理化学不一样,生物是个知恩善报的学科,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物理化学那两个臭不要脸的,只知道得寸进尺。
所以大多数时候,老贾讲,我们写,虽然分工明确,但有时看起来的确像是各干各的。
老贾可能是年纪大了不甘寂寞,有时我们记笔记不理他,他就敲敲讲台。
“都低头干嘛,看我。”
六十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看我干吗,看黑板。”
六十个人把目光转向黑板。
如果其它老师这么说,我们可能没这么听话。
但是这是生物课。
老贾经常会毫无征兆的大喊一个学生的名字,提的问题千奇百怪,有时是前两天的知识点,有时是上星期的知识点,有时只是让他复述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生物课的气氛可以用两个字形容,戒备。
别的老师提问前都会有一个缓冲,我们可以在“这道题谁说一下”或者是突然的沉默中,调整姿势准备应对方案。
比如深深低下头或者翻笔记找答案。
老贾不会。
讲到核酸,老贾踱着步子优哉游哉的晃荡在我和苏正阳之间的过道上。
“我上节课讲过了,核酸的分类分两类,脱氧核糖核酸和核糖核酸,注意基本单位和分类不要写错了,往年老有学生在这上面犯错,程旭。”
这就是老贾的特点,提问和人名之间毫无停顿。
叉叉呆滞了五秒钟,慌慌张张的站起来。
老贾诡谲的一笑,又停下来看了她五秒钟。
鬼知道我这十秒钟里有多煎熬。
“来,说说,你长得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爸...爸爸...”
“恩,我闺女也像我,宁晨,你...”
我砰的一声站起来,激动地椅子都翻了:“像我妈,我妈我妈。”
老贾根本没理我,淡定的接上被我打断的话:“你说一下五种碱基都是什么。”
全班哄堂大笑。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有心脏病了。
但无论如何,生物课的确是我们精力最集中的课,再瞌睡的学生都很少走神溜号。
这可能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天气逐渐变冷,苏正阳却像是一株迎春的植物逐渐苏醒过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时差倒完了。
“没办法,我这人适应能力强。”苏正阳说这话时的表情非常的,欠揍。
同时恢复的,好像还有脑子。
接近中午的一堂物理课,我饿的肚子咕咕叫,老班讲到一道磁场的问题,忽然提问了苏正阳。
我紧张的看着他,那道题是练习册最后一题,我做作业时连题干都没看懂。
或许时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苏正阳上台前,还得意的朝我笑了一下,咧出一口小白牙。
吊儿郎当的笑容,看起来却莫名让人心安。
果然,苏正阳写完解题过程,老班自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比老班高半头,讲台上就像是一对父子互相庆贺。
背景板是写了大半个黑板的解题步骤,我顶多只能看明白一小半。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这个别人家学校来的孩子,并不是只会睡觉。
“小样儿,你物理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啊。”
我的语气中有被耍的郁闷,苏正阳完全没感受到,也对,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自己成绩不好。
“哈,我本来就很厉害。”
他笑的坦荡,毫无避讳。
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学霸分为两种,一种冷若冰霜硬邦邦的不理人,一种和善可亲风范良好,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感受到自己和他们成绩的差距,有的是因为脸色太差,有的是因为脸色太好。
没有苏正阳这样的。
并不为成绩掩饰,就是简单的男孩子气的高兴。这题我做对了,哈哈哈,我会,你看我挺厉害的是吧。就这样而已。
我为我自己的腹诽羞愧。
“那个,其实你讲的那道题我没听懂,前面还好,推倒时间那步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实话,他写到那一步时我还低声问了叉叉,叉叉这个理科白痴反问我,他在求时间?
苏正阳坐到身旁的空位上,把自己的位置留给我:“那你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嘈杂的教室里,我只听见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