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霖继续翻着账册,平静的说:“那你打算怎么做——一条鞭法,对吗?”
张居正的方法,这一点她在历史书上看过。
“我父亲用过,现在也快要用了——当然,最后被那位废除了。”卫卓语气平和的回忆着往事,“江南的那些世家很聪明,他们喜欢钱,也喜欢土地——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喜欢四书五经。”
周锦霖淡淡的说:“不就是土地兼并吗,到时候官逼民反,大家一起玩完。”
卫卓已经习惯周锦霖的惊世骇俗之语了,再说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天,毕竟我们都是从老天你那里拣命的人。”
“这一回我可不希望和世家扯皮了,”卫卓说,“而且最好让他们有一点利用价值,而且不只一点两点。”
周锦霖估摸着对方目前的思想也开始偏了,忍不住思考将其继续带偏的可能性,毕竟虽然她是考虑过和世家合作,但是目前她最信任的人还是卫卓。
毕竟都是钢铁同盟了。
于是她建议道:“如果世家的权力可以再扩大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卫卓:“······你是想让世家夺权啊?可是他们要是能造反就都造反去了。”
不过,要是让世家兴起,并产生和皇权相抗衡的力量,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只是想剁了慕广陵的脑袋,又没有想自己当皇帝。
谁想天天当皇帝啊——累死了。
“怎么可能,”周锦霖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想让一个新的阶级诞生而已。”
世家是很好的人选,她知道,也很清楚。
他们已经有人发展了雇佣关系,但是目前这些萌芽还很弱小,但幸运的是,大蓟目前“工商皆本”的国策可以让统治者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自己即将被人杀的事实。
他们只会庆幸有更多的税,当然,当他们发现一些税流向了世家,那么“重农抑商”理论又会很快活跃在市场。
所以说,现在他们需要的是怂恿更多的雇佣关系成立,并且激发出世家对国内的不满。
周锦霖思考了一番,很快从脑子里某个旮旯中找出了一个神奇的图片,这个图片曾经广泛存在于政治生的题目。
那就是——供给曲线。
有买家才有卖家,买家要求多了卖家才会忙不迭生产。
奢侈品之所以是奢侈品,就是因为它们太贵了;就比如说大蓟产的丝绸茶叶瓷器三件套,对于国内来说需求不高,国外就更别提了。
而玻璃啊——周锦霖是看到了它的潜力。
西洋人总是喜欢晶莹剔透的东西——从他们对钻石的狂热喜爱就可见一斑——也兴许是被钻石商人给PUA了呢,这一点暂时不做定论。
大蓟人总归含蓄内敛,他们喜欢温润的玉石和同样温润的瓷器,固然某些沿海的瓷器商人在进行改革——比如说,生产一些带有西方特色的瓷器,到底不如玻璃晶莹剔透的招人喜欢。
何况,玻璃比起丝绸和茶叶之类的娇贵物件儿,也算比较能耐得住腐蚀的了——对于远洋航行而言。
周锦霖有时候信心比较足——就拿工资制度和流水线来说,外加鼓励创新,当然她改变不了大环境,就只能从小环境做起。
玻璃是打开西洋市场的一道缺口,她想,也是可以把乖乖守着土地,时不时往外瞅一眼的江南世家打下海的一个契机。
海外的土地这么多,还为国内那一亩三分地苟苟且且——傻啊。
当然,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助力,还有给农民的一点点喘息机会,延缓社会矛盾,不至于让大蓟倒台太快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