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选择进攻还是撤退,决断都是一个主帅最主要的品质。
随着张焘以骑兵全力向山下冲击,为败兵打开撤退道路的命令得到执行,这场夜袭也就也结束了。
失陷于流民汪洋大海中的下马骑兵,显然没有两条腿追上四条腿的能耐,但是他们绝望的反击也让义军无法追击撤退的明军。
所以当最后一个明军,被周鼎领着小伙伴用石头砸死之后,松顶山上的战斗终于停息。
“兄弟们,狗官兵被我们赶走了!”张三发地吼声带起了流民的阵阵欢呼。
但是欢呼之后,却是一片宁静,再之后便是一声声嚎啕痛哭。
人们欢呼的时候是看天上,看彼此,看远方明军离去的背影。
但是当人们把头垂下,看着遍地的亲人尸首,甚至是断臂残肢,还有在低处汇成细流的血色冰河,那些失去亲人的流民再也忍不住哭泣。
虽然赵震在两刻钟之内就赶来增援,但是等战火结束之时,后营已经有超过六百名老弱妇孺,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山间平地。
佛家常说的阿鼻地狱是何种模样,没有人见过,但是赵震却感觉,这地狱就在自己的脚下。
明军以首级论功,流贼的首级并不值钱,所以只能多多益善,此时后营太多的死者都是无头的尸身,他们的亲眷就四处寻找着他们的头颅,希望下葬的时候能有一具全尸。
而在赵震经过的地方,他还看见很多无人问津的尸首,那些人或是独身加入的,或者干脆都是全家死绝的。
比如就在他面前三尺之外,就躺着一个无头的妇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三个人都静静地躺在那里,再发不出一丝声响,这个世界恐怕也再不会有人记得她们存在过。
来到这个世界,赵震已经习惯了死亡,这种全家阖死的场面也见得多了,他已不再因此胃中反酸,只是内心还难免有如刀刺。
“张掌柜,全赖你这次指挥得当,放才保得全军粮草不失,在此请受赵某一拜。”
看见满身鲜血的张三发,一刀为拐强撑着身子,指挥伙计盘点营库,赵震忍不住上前躬身一拜。
不料张三发却板起了脸:“拜俺干啥,俺有没死,再说俺这是职责所在。你和老陈信得过俺,把家底交给我老张,我老张还能让他出半点意外。再说了,什么张掌柜,赵帅快叫俺一声张大帅。”
赵震先是一愣,随即便也欣然,他自己总想着做这群辽民的救世主,可是这群辽民也早把自己当做了这义军的一份子。
“那赵某还有一请,此战之后,整个后营伤亡惨重,有不少乡亲都遭了难,还望张大帅妥善处理那些无主尸首。”
“那是自然,不过我后营男丁多不习兵事,但遭袭击便各自为战。此战之后,还请赵帅也让我后营男丁参加整训。”
“可是他们愿意吗?”赵震有些存疑,在这后营担任辅兵的男子,可都是不愿参军的啊。
张三发却冷冷笑道:“呵呵,我就不信他们今日还看不清,这个世道,不会打仗就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