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作战的混乱,远超出赵震的预计,直到他将身旁的队伍整理出模样,他才发现除了自己船上的火铳手,大部分人都是新上阵的流民。
他们每个人都很害怕,这从队列中不住颤抖地枪尖就看得出。
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退路,因为他们的亲生父母,老婆孩子,就在眼前已经陷入火海的后营中。
这个看似如风中芦苇的阵列,却被逃跑的流民视若救命稻草,霎时间就有数百人朝他们奔了过来。
“所有流民都从两边退到阵后,凡有正面冲阵者,皆杀无赦。阵中有人为流民让路者,皆杀无赦!”
面对着狂奔而来的流民,赵震向前猛跨一步,左手举着短矛高声喝道。
不是他有多无情,只是他对面张焘身边迎风招展的大旗旁,以及聚集了五十余骑。
他们不但不阻拦那些流民逃向自己的方向,反而害不徐不疾地将流民向自己赶过来。
赵震毫不怀疑,如过自己的阵列一乱,那五十骑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将这只骤然聚起的新军冲散、撕烂。
“张帅,对面应该是耿贼派来的老底子,还是等我再喊些兄弟过来。”胡明凯一双鼠眼,死死盯着面前那队贼兵,他们在如潮水般的逃兵中,有如一块从海底冒出来的岩石,纹丝不动。
“呵呵!”张焘单手抚摸了下马脖子,却是一脸不屑地笑道:“东江打仗都是毛帅手把手教出来的,此时如若是耿仲明在此,必以老营百姓托住我等,自己早已率家丁亲兵突围而出。我观这来援兵马,竟然于敌前列阵,倒像是传言中那个号称知兵的假秀才所为!”
张焘师从李之谦,以西学见长,通晓葡萄牙语,多以中国第一批跨国军火采购人员被后世记录。
但是这位平日里大多以文官面目示人的儒雅男人,实际上走得却是武职,便是如今登莱副总兵的位置,也是他从游击将军一路杀出来的。
通八股、会外语、外加上一手不错的砍人手艺,完全称得上文武全才啊!
心中有了计较,张焘再不等待,右手抽出马刀在空中一挥,就带头冲了上去。
战马虽然只有五十多匹,但是一起奔腾时却有若惊雷。双方相隔不过五百米,几乎在张焘率领的骑兵刚开始启动,赵震就感觉到了一股地动山摇地力量向自己袭来。
“坚守阵地,放平长枪。不要怕!战马都是胆小鬼,看见了枪尖他自己就会跑。”赵震抓紧最后的时间,拼命地喊出些安慰性的话语。
没办法,骑兵面对步兵有着天然优势,那些急速奔来的巨大生物,几乎让赵震有种穿行高速公路,身前五百米正有一辆卡玛斯朝自己冲来的错觉。
从脑袋到大腿,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都要求他掉头就跑,可是他还要逼着自己的士兵不能后退一步。
因为步兵一旦溃散,那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等待他的只是失败和死亡!
三百米,能感受到他们的马匹越来越快。
二百米,已经能看清明军先锋的面容和在暗夜中他们抽出的长刀,
一百米,这群马队,怎么还不减速,难道他们骑马冲阵吗?
“火铳手,预备,放!”赵震手中的短矛猛地落下,随之而来便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在自己的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