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震右手举着短矛，左手拿着火把，当先带头的朝着后营走去。
此时兵荒马乱，人喊马嘶，他根本不确定有多少人能听到自己的吼声。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周鼎，就在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小家伙不知从哪里喊来了不少同是孤儿的伙伴。
这些在后世标准的中学生，平日里虽然吃得多，力气小，军队操练也最难管教，但如今却显出了他们唯一好的一面——不知道害怕。
与其他慌乱的士兵不同，跟在周鼎整日吹嘘的大英雄赵震身边，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个个都挣命地尽力把手中的火把居高。
暗夜之中看不见旗帜，但是赵震身边的一团火光，恰恰在黑暗中给了士兵们方向。
“拿好枪，跟着我，一起去去后营救老婆孩子。”
赵震每走过一个营帐，就卖力地喊着，那些孩童就像扩音器一样，再把赵震的话一起复述出去。
随着他们的前进，不断有清醒的士卒加入，等到他们走到后营之前时，赵震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四百号人。
越往后走，喊叫声越发凄惨，等到做过那个隔绝前后营的大车队时，赵震的眼前几乎是一座人间地狱。
昔日整齐的营帐之间，如今到处都是尸体，还有不少受伤没死的，就趴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
黑夜里看不见人流出的血，但是那刺鼻的血腥味却是扑面而来。
上山的明军大多十人为一队，在营垒之间往来穿梭，他们不问老弱、不问妇孺，手中的战刀都麻利地麾下，仿佛要让所有还在喘气的生物，都要变作他们刀下的亡魂。
骑兵们不断抛下的火把，几乎已经将后营变作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这幅惨烈的图画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男人的嘶吼声、女人的尖叫声、找不到父母的孩童的哇哇啼哭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往赵震的耳朵里钻着！
就在他视野的极处，有一处骑兵最为密集的地方，正是义军辎重营的所在。
那里前前后后都被骡马大车围死，往常是防备有不开眼的流民偷盗，如今却成了这后营最后还没有沦陷的据点。
大车上有个赤膊的汉子，仗着车上粮包垒出的高度，正不断用大刀与马上的骑兵交手。
借着火光，赵震看清了那人的脸庞，正是掌管后营的张三发，在他的身边聚着不少自己商行的伙计，还有些白发的老汉也正嘶吼着拼杀，那是营中的乡老和领队。
“长枪手都给我冲在前面，以二十人为一排，列阵！”
“跟着的火铳手，都站在我的身侧，都把火绳夹好了，生火！”
赵震回头寻找刚才跟在身后的公沙的劳西，但是那个洋人此时却不知所踪，他靠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迎着头皮下了列阵的命令。
往日负责操练的秦耀祖和公沙的劳西都不是善茬，为了让这些流民尽快成长起来，没少用军棍下黑手。
这样的方式或许简单粗暴，但是在这生死时刻，这种机械的记忆还是让士兵们快速组成了一个阵列。
这些影响在火铳兵身上更加明显，即使旧式火绳枪的装填方式极为繁琐，但是几乎在长枪兵列阵完成之时，赵震身边至少已经有五十多只火绳发出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