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歇,许迎走出学馆后门,尽管路上砖石砌成的路上坑坑洼洼不平整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积水,但好过于泥土路面。许迎出了学馆盲目地走了一段路,才记起应该找人问问哪里有卖香烛纸钱的。
许迎从不信鬼神,人死如灯灭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但毕竟是去拜祭,要是连点香烛元宝都不带,未免失了礼数。可这些对他而言还是太过陌生。前世的他何时去买过这些东西?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这个世界九年,他原本是个二十多岁小白领,工资不高收入稳定,尽管玩世不恭但多多少少有些积蓄,正准备攒钱付首期时女朋友离他而去,伤心中他生平第一次喝的乱醉,醒来才发现自己来到这个名为“夏”的朝代,既非夏商周的夏,也非党项人建立的那个西夏政权,这里的历史完全跟中国古代的历史不同。人还是当初的人,但身体却是十年前的身体。他常想,时光倒流也好过于来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要不是自己读了几天书,能在一家私塾里当个帮手,自己恐怕也早在到这世界的最初几年饿死了吧。幸好是何先生收留自己,帮自己走出从现代文明来带古代社会的迷茫。在最初的几年,许迎浑浑噩噩经常用酒精麻醉自己。他多想一觉醒来回到未来,一次次失望之后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古代社会的三无青年。无钱,无地位,无女人。没了这三样,到哪都是穷困被人看不起的命。
难得天空放了晴,一扫阴雨的阴霾,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宁州毕竟是江南省省府,街道宽阔,一旦晴天朗日就会有小商小贩出来卖货。许迎远远看到爷孙女两人在街路的一角摆起摊子,爷爷拿出个破旧的二胡,一边拉着一边吆喝,吆喝了几句,十岁左右大的孙女开始唱,似乎是古调。孙女的嗓子很好,只是发音有些模糊。过路人不少停下来听曲子。
许迎也走了过去,靠在墙角,墙上有水,许迎索性蹲在墙边,难得能晒晒太阳,舒适地听着小曲。不知不觉,许迎就坐在了地上。
“……骄燕似曾飞,君心远,似长亭流水,百转千回,一心意不得盼君归。离别时,两相对,一路风沙扬雪飞……”
许迎听出这首曲子大约是写一个女子对心上人思念的,曲调婉转悠扬,时而断断续续似是一个女子每日黄昏都在村口守候归来的良人。许迎不由苦笑,自己身在异乡,又会有谁怀念自己,盼自己归去?
也许是孙女年龄太小,唱不出曲中女子的哀婉,围观的路人大多都只是随便听听便匆匆离去,没人愿意留下甚至是一个铜板。如今人情冷漠,自顾不暇,有几人肯舍些粥饭给这一对爷孙女?也只有许迎像是个衷心的听众一样,低着头坐在泥水里,沉默良久。
等到路人全部散去,爷孙女两人不免有些失望,但看到坐在一旁的许迎,老者横皱密布中夹杂的一双瞳孔里多了丝期许的明亮。
“大官人,行行好,施舍两个铜板,让我们爷孙买个米团吃!”
许迎这才意识到曲终人散,抬起头,看到老者干涩的嘴唇发紫,那沙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许迎一时还没从曲调的忧伤中走出来。
老者以为他也不肯施舍,苦苦哀求道:“官人,只一个铜板便好,老头子嫌命长饿了不打紧,丫头还小,总要吃。”
许迎看着小女孩一对大眼睛里似乎闪着泪花,楚楚可怜,心中不忍,站起身抖了抖身前的口袋,走的急没带什么银钱。许迎只能无奈地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老者虽然失望,但还是感激的笑笑,在小女孩的搀扶下站起身,幽幽说道:“官人,你是个好人,能听得完曲子,这世上的好人都是穷人,要是官人有一日能出头,别忘施舍穷人一碗粥,一个米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