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苍穹。
繁星若棋。
遥遥天际不时徐徐刮过阵阵轻风,劲道虽柔,却也拂动了天空的云儿。成堆的棉絮如行进中的大军,顺风滚滚潮动,少许便将光洁如银盘的满月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风戛然静止,云彩儿亦随之而止。
突兀失去月亮的光华,大地顿时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
浓浓夜色下的灵州,四周仍旧弥漫着十几日前城下那场大战所留下的血腥味,死气沉沉的城中被一片重重的肃杀之气所包围。
高高的城墙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副武装的几队兵士来回巡逻,守卫异常森严。
临近子时未。
厚重的城门悄然打开,一支两千人马的铁骑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跨出,众军在城下驻停了片刻,均无比留恋的回首了几眼,然后随着那名威严的领头者举手一挥,队伍顿时如利箭般向城外疾行扑去。
马蹄裹布,马嘴衔环,除了在黑暗中扬起的漫天飞尘外,两千疾速移动的骑兵竟没有发出几许声响来。
伏身于马背上的黑衣战士们,伟岸的身躯随着马的奔行而上下伏动,似与战马浑然一体般,他们正是张天翼亲自训练的那两千人马。
铁骑挟着劲风,疾行三十余里,在一条丘壑中骤然停止。
威严的领头者正是灵州大将军颜宗泰,他望着百十丈前的一座小土丘,深深地吸了口气,以释放心中连日来的压抑,接着扬首看着漆黑的天空,似在沉思着什么。
这时遮月的云彩缓缓散去,月亮的光华照在他刚毅的脸庞上,他张了张嘴,颔下霜色愈发浓重的长须抖了抖,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他左侧的李青一直在注视着他那深沉的双目,见他忧郁的神情,便明他心下所忧,勒了勒手中的缰绳,轻声说道:“大将军,三弟他身手卓尔不凡,头脑更是机灵无比,而且做事也稳重有分寸,就像上次迎击布鲁克的鹰师一样,这次刺杀他肯定也是心里有所计较,才提议的,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带回来好消息的。”
听了这话,颜宗泰脸上的忧郁略微缓和了一些,深沉的双眼依旧注视着天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道:“张风只身深入十数万敌营的大军之中,只要稍微露出半点马脚,立马——”说到这里,他不忍再说下去,毕竟谁都知道张天翼这次的风险冒得有多大,只要稍有不慎,那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身边右侧的卫国脸部肌肉不自禁一抽搐,心中一痛,咬了咬牙道:“大将军,三弟的本事我们都见识过,此次虽然他是深入虎穴,但他的目的只是探清敌豹师统帅达布的营帐,我想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颜宗泰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不见张天翼回来,刚刚还在安慰颜宗泰兴的卫国有些急了,朝颜宗泰抱拳道:“大将军,未将请命率一小队人马前去接应三弟。”
李青也有些急了,亦抱拳道:“大将军,未将与大哥一道前往接应三弟。”
颜宗泰收回飘走的思绪,看着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得立干将,目露慈祥之色,正是这些忠心跟随自己的将士,灵州才能在十几万鞑子的围攻下,屹立两个月而不破,当下面色平静地道:“李青,卫国,你们刚刚不是都说了吗,张风一定会给我们带回来好消息的。”
“可是——”卫李二人还待继续下说。
“大将军快看,张将军回来了!”突然身后一名兵士指着前面的沙丘兴奋地叫道。
颜宗泰李青卫国三人闻言往沙丘看去,顿时大喜,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只见百丈开外,一人一骑飞速朝着这边奔来,奴马之人骑术高超,身子贴着马背,长发随风飘逸,英姿很是疯爽无比。
彪骑眨眼就到队伍跟前,月正当中,光华似水,柔和地洒在骑上之人英武而又自信的脸颊上,再沿着他的头部漫下,让他的周遭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圈所包围,乍看之下,竟让人有一种天神下凡的错觉。
不是张天翼,又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