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村来的下人中有一半想要回去,这个数量多到惊人,要知道,无论是京城的繁花锦秀还是苏家的如日中天,都不是小小的苏家村可比的,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到国公府和苏家这样的人家来做下人,但凡有点脸面的管事,给个九品官都不换!
元宝对这种现象很是骄傲,“看来苏家村的日子过得很不错。”若不是日子过得好,怎么会这么执着地想要回家去?
苏春生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回去了,依旧是我们苏家的人。”在开荒得来的地头上,苏家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当家人,势力大得元宝无法想像,苏春生也不多说。
元宝的理解是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是啊,是啊,我们总不会看着他们挨冻受饿的,还有就是有了活计也会率先想到他们。”
元宝听说,苏春生从去年开始就已结束开荒了,原因是安平府的“沃野”已没有了,而且元宝投入的资金太迅猛,流民明显不够用,变成了和周围的州府抢人口的局面,让一些官员颇有微辞。
彭大人现在依旧是安平府的知府,连任的他却因为政绩极好,在原任上官升了两级,让很多人都很眼红,而安平府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成为继宁南府之后全朝耕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府,这是因为苏春生在每个开荒的村子中,都留有一些肥沃的荒地,等到那些佃户们靠着苏家吃饱了肚子,自然会主动跑去开荒,以便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就算苏家不再开荒了,安平府在未来十年间开荒的势头都会极为迅猛。
苏春生现在做的事是兴修水利、各种保证农业的工程,救灾和安置流民毕竟是被迫无奈的事,哪里有提前避免来得好?他亲手建了那么多的村子,可不是等着天灾来让他的村民流离失所的,他要的是各个苏家村的人都安居乐业,而这样一来,农闲时苏家村的劳力们也有固定收入了,又怎么可能不富裕呢?
事情定下来之后,苏春生就开始安排回程的人员了,他让那些决定留下来的人送刘桂荣他们回去,这样这些人就有机会和家人商议一下了,万一改变了主意还可以直接留下,主意不变的则趁此机会回家去看看,因为留在京城后,下次回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机会,苏家村是个流民村,并不是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有家人,苏春生对元宝说,“看看,这样的死契下人往往才是最忠诚的,以后可以重用了。”
元宝对苏春生竖起了大拇指。
临要启程时,倪俊飞来了,“元宝,我也想回去了。”他跟着倪余泽和元宝一道来到京城,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快三年了,到现在,他终于看着元宝嫁给了苏春生,而且到了一个他遥不可及的高度,这也算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了。
元宝看了看倪俊飞,“梁秀梅比我还大一岁,她的及笄礼我已经备好了,就是她的卖身契。说实话,就算这张纸我不给她,你也该明白我是怎么对她的,何曾有一日把她当成下人?!真要到她出门子的那一天,我还会认她做我们苏家的义女,就算你们庆安倪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可我身为郡主,秀梅从哪个方面来讲也不算辱没了你们的……”梁秀梅是喜欢倪俊飞的,开始是倪俊飞不接受,元宝自然不能勉强,但最近然然说,倪俊飞的态度变了,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元宝对梁家人的感情不一般,可不希望梁秀梅被倪家欺负了去。
“元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倪俊飞很是委屈,“我若是不娶就是不娶,若娶的话,婚书和以往的一定不会有什么不同。”眼中的光芒带着异样的色彩。
想起当年倪俊飞求娶自己的那份婚书,元宝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她得承认,单从诚心的角度来讲,倪俊飞是不次于任何人的,而有了这样的承诺,对梁秀梅她也可以放心了。
元宝转了话题,“那这次回去,还是老规矩,我家就靠你照顾一二了。”
倪俊飞激动不已,“元宝……”元宝能这么平等地待他,信任他,是他没想到的。
元宝很奇怪,“是我求你办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倪俊飞上前两步,“这说明你看得起我,不把我当外人,我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噗哧”元宝笑了,“谁敢看不起你啊,包括安平府在内的三府最大绣品商人、辅料商人……”有了元宝的帮助和指点,庆安倪家一直在和霓裳一同发展,现在真的很不错,“现在倪半城的绰号该改了吧?”元宝对倪半城的印象一直不好,不过是看在倪俊飞的面子上,不能计较罢了,想到倪半城现在见到自己得下跪了,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去见见这个老家伙,最起码要把当初自己跪他的那些次数,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嘿嘿……”倪俊飞露出他招牌式的傻笑,“没,祖父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元宝没好气儿地说,“所以你现在的绰号就是叫‘倪三府’,要叫我说,倪半城应该更高兴才是。”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子孙有出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有了倪俊飞跟着,元宝多少还是放心些的。
十五日后,传来了一行人平安抵达的消息,又过十日,那些决定留在京城的下人们,从苏家村出发了,等到这些下人回来,将京城想回去的下人全都换回去时,时间已到了七月,也就是这时,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裕国公经过多年的努力和填山堆海般地花银子,终于制造出了超级巨大的海船,命名为“宝船”,而他把这造好的第一条船就进献给了皇上,并且许诺,还将继续制造这样的船,进献给皇上。
当听说,这样的船每艘造价高达七十万两白银,需要收集海外珍贵的木料和其他各种材料,需要数百工匠和每月几千两银子进行日常维护,需要建立特殊的深海港口才能停靠,需要上千名优秀水手才能开动,需要……皇上很简短地发表了他对此物的态度,“滚——”接着是对倪余泽的激情评价,“好大喜功,生性奢华,不务正业,狂傲不羁……”差点儿没直接把御书案给掀了。
因为倪余泽不在京城,皇上的脾气发得不痛快,就连番地派了三波太监,去当面怒叱倪余泽,从登基至今,皇上还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儿,这还不算,皇上不仅不让倪余泽继续造宝船了,还让倪余泽将造好的宝船给拆了,倪余泽不同意,“臣全副身家都在这船上,求皇上别让臣倾家荡产,臣还想为皇上尽忠啊!”这不仅是抗旨,其中还包含着威胁。
从前年开始,倪余泽一个人每年上缴的白银已达到了骇人的一千一百万两,占整个国库收入的八成,这还是今上十余年来修生养息,人口、农税等不断增加后的结果,倘若这笔银子不在了……
兹事体大,太监哪里敢做主,只得又灰溜溜地跑回了京城,皇上自然是震怒,消息传出,倪太夫人披发跣足跪在宫门口嚎哭不止,倪家二老爷也在连上数道请罪折子,自称“管教不力,有违圣恩……”并和母亲一道跪在宫门口。
以仁孝治国的皇上,怜倪老夫人年老体衰,命人将倪老夫人和倪二老爷都请进了宫中,三个自认失败家长凑到一处,好好发泄了一番对“逆子”的不满,后来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最终让此事冷处理了,皇上命人去打了倪余泽十板子,也没再提有关“宝船”的事,据说,倪余泽又将“宝船”弄走了,停靠在他自己的港口中,还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处理。
元宝听说了这一连串的事后,拍着桌子大叫,“我就知道,他要是一天不惹出点事来,不和皇上对着干,他就是不倪余泽了!这个混蛋!”
苏春生倒是老神在在,“元宝,你不用这样子,该做的事我也会尽力去做的。”抬头时正好抓住元宝偷看他神色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