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了一个男子,他身材不高,略略有些发福,一身短衣,衣料质地一般,看起来就像个平民百姓。他头上戴了顶崭新的大斗笠,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个白净丰腴的下巴,这种肤色和身材,和他穿着所展示出来的社会地位明显不相符。
男子还未等进门,罗氏身后的两个丫鬟已接到主子的暗示,利落地率先抢门而出,也不说话,对男子草草地行了一个礼,直往一旁下人们住的屋子里去了。
男子见了丫鬟们的举动,隐在斗笠下的白胖脸上,立刻显出笑意来,掀了斗笠便往罗氏身上扑,“好妹妹,想死哥哥了!”因一直刻意地压低声音,便更显出几分缠绵和带着喘息的浪荡意味。
罗氏剜了齐思成一眼,先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了一下,这才缓缓地掩上门,竭力不发出一丝声响,等到回身时,已被揽进了一个胖乎乎的怀抱。
齐思成抱住罗氏后,一张热烘烘的嘴就紧跟贴了上来,两人什么话都顾不得说,先扑到内室的床上弄了一回,好在齐思成身体虚胖,气力衰弱,没用多久的功夫儿就完了事儿,罗氏尽力压下被齐思成弄得不上不下的不适感,打点精神继续温存小意儿,和齐思成说起正事儿来。
说到宋家的现状和齐家的生意,齐思成眉间的“川”字,深得恨不得能夹死苍蝇,“还道宋成业是个好的,没想到做事也这么不小心,怎么就被旁人抓到了把柄,这些年来我们兄弟给他送了多少银子,他还这么没眼界,尽做些没谱儿的事儿出来,这下倒好,连我们都受了牵连,”到了末了连罗氏都怪上了,“你也是,日|日|在他身边守着,也不说看着他点儿,怎么就弄得这么没深没浅的!”
罗氏媚眼如丝地瞟了齐思成一眼,“既是如此,你们大可以一拍两散,你又何必还来,今日午间我可是没见着你大哥的影子呢!”午膳时罗氏等的是元宝的另外一个舅舅齐思远。
“呵呵,”齐思成笑了,翻过身来又将罗氏半压在了身下,“我和大哥怎么一样呢?他惯是个只认银子,不讲情意的。”打量了一眼灯光下罗氏那张娇媚动人的脸,发现快两年没见,这罗氏不仅不见老,反倒是更胜往昔,犹如成熟的水蜜桃般,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又岂知,这全都是“悦容”或者说是银子的功劳呢?!
“哎——”罗氏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我一个内宅妇人,哪儿管得了你们男子外头的那些事,事到如今,我也想清楚了,他不做官更好,少了心事也少了开销,总之是短不了我的吃用,这回回乡我便安安生生地过我的日子就是了!”她这多年来也有不少积蓄,又怎么可能全带在身边被宋成业收了去?
罗氏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齐思成的心口上,让他刚起的旖念一下便消散了,“别啊,咱们再从长计议,哪能就这么撂开手了?我都听说了,我妹子生的那个小丫头,又被你们寻了回来,而且现在都成了什么县主了,就是我那短命的妹子,现在也成了诰命夫人,前阵子宋家回来修坟整饬祠堂,那动静闹的,不是一般的大,连宫里的公公都来了,附近的几个县城全都轰动了,就没人不知道!”
罗氏冷笑,这天下间的男人都一样,嘴上说的怎么好听,讲什么“情意”,实际上呢,还不是个个心里都惦记着权势富贵,话又说回来了,一旦得了权势富贵,想要多少女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
齐思远不肯来见自己,心里恐怕打就是这个主意,觉得巴结元宝比巴结自己管用,齐思成能来,不过是觉得现在自己虽失了势,却还有几分姿色,这样的便宜不沾白不沾,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
罗氏当下冷笑一声,“是啊,你们那个外甥女现在可是厉害着呢,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一桩事呢,她被余家认了义女,就连国公爷也口头上和她订了亲。”
“余家,哪个余家?”这里和宁南府相距较远,再说齐家和余家所处的阶层相隔也太大,齐思成一时间没想到,不过当听到“国公爷”三个字时,他如同被火炭烫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和国公爷的亲事?”也难为了他那肥软的身子,能做出这么利落的动作。
罗氏也不说话,冷眼看着齐思成,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身上单薄的纱衣。
齐思成赤着脚在地上站了一会儿,讷讷道,“不对啊,咱们朝还有活着的国公爷吗?”
在倪余泽之前,所有的勋贵都是先皇时封的,先皇又高寿,等到先皇故去时,国公爷就只有硕果仅存的那么一、两个了,而今上已继位二十多年了,怎么还可能活得下来?
至于倪余泽这位今上唯一封的新出炉的国公爷,因这山中消息闭塞,齐家又没人在朝为官,所以尚未得到消息,其实吧,就全朝范围来讲,平民百姓也没有几个知道的,就是元宝这个县主,若不是齐氏修祠堂的事儿在当地弄得太大,也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齐思成说完后看着罗氏,见罗氏不与回应,立刻又偎上了床,“好人儿,你别是逗着我玩儿吧,好歹也和我说说,看在哥哥这么疼你的份上。”
罗氏挑了挑眉,“二哥哥怎么疼我?是给我买一大匣子‘悦容’的胭脂,还是给我添置两套‘霓裳’的衣裳?”
齐思成想了想,“‘悦容’的胭脂很好吗?我倒是没听说过,你放心,回头我怎么也要想法子给你弄了来,至于这‘霓裳’的衣裳,那可不便宜,再说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我也弄不清楚,这样,这有百十两的银子,你先拿去用着,回头你自己个添补吧!”
一百两银子在“霓裳”,就算是最便宜的衣裳也买不上两套,若是在当初,不仅罗氏不将这点小钱看在眼中,就是齐思成也不好意思这么应付罗氏的。
但,那毕竟是当初了!
所以罗氏还是将银票收好,并且没太给齐思成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