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一时空布匹采用的都是天然材料,染色和清洁等方面的工艺也很有限,所以衣裳尤其是丝绸锦缎等高档衣料,不仅容易破损还易褪色,一旦沾染上油渍茶渍颜料甚至是某些墨迹,就不能再穿了,可以说衣裳的寿命很短,想到这些,元宝悄悄松了口气,可能是她太悲观了,预计的销售下滑其实不一定能到来,只不过停滞一定会出现罢了。
可这样还不够啊,元宝轻轻地攥紧了拳头,既然倪余泽给了她最高权限,她就时不时地去翻翻总账,不用看年终总结算她也能知道,倪余泽这一年赚了一千一百多万两银子。
元宝还记得,当她第一次在倪余泽面前提到复式记账法时,倪余泽曾说过,给她百分之五的利润提成,每个月就是差不多二十万两,假如按照十八万两一个月倒算一下的话,就能很容易发现,在倪余泽的预计中,他现在每年的利润应达到四千三百多万两,而他的船坞,想来也是根据这个收入来建造的。
照这个算法说来,倪余泽造宝船的进度,其实从开始那天就没完成过他最初的计划,以往的三年他一直在病中,下属们在生意不利的情况下,自然会削减对造宝船的投入,毕竟将生意经营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去年,船队被停运,船坞那边除了保证重要工匠没有跑掉外,就再没做过其他投入,基本处于全停工的状态。
就是这样,三年加起来,船坞的总投资投资也达到了四百多万两,但在今年,倪余泽却没在造宝船上出过一两银子,不是他不着急不想投,而是实在没钱,造宝船之所以现在还能勉强维持的原因,全部来自于元宝的投资,到目前为止她投入的银子已达到了一百八十多万两。
这个月,元宝拿到的上个月的分红银子,已超过了十八万两,着实不少,而接下来的几个月,随着经销商们门店的继续增加,她的收入还会更多。
表面上看,这些银子已和当初倪余泽承诺给元宝的所差无几,但元宝不满意,因为这其中至少有八成是她从霓裳得到的那三成半收入,这说明,倪余泽的收入增长缓慢,假如保持现状的话,在今后的几年中他能对造宝船提供的投入十分有限,主要投资依旧会来源于元宝。
虽然倪余泽并没因这种情况有任何表示,但元宝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痛苦,这一年来,倪余泽几乎没查看过船坞的账册。
“呜——”元宝在自己的床上打滚,“看来船队的利润还真是惊人啊,我这样的奇才也干不过它!”是的,这样的一笔帐算下来,这样一年的辛苦付出之后,元宝才深深地感觉到什么叫做“暴利”,相比于船队所创造的收入,她的霓裳真不算什么!
“不行!”元宝从床上跳了起来,“我一定要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一定要把皇商的资格拿回来!”
倪余泽午宴归来,像以往一样,他的车刚一到府门下人就通禀道,“小姐在泽元。”于是他驱车向前,直到泽元的院门口才跳下车来,大氅也不披了,快步往里走。
丫鬟婆子们见他回来了,并不通禀,只是边施礼边说,“小姐在正堂。”
“嗯。”倪余泽点头,带着恍惚的笑意,脸上还有层浅浅的红晕,显得气色和精神极好,他今日喝了三杯淡酒,微醺,自从四个月前赵大夫允许他恢复练武后,他的身体越发康健了,这点酒完全不会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
元宝站在自己正堂中那架“国色天香”的巨型屏风前,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目露痴迷之色。
初次见到它,元宝就感觉到了它的不凡,只是那时她没机会细细观赏,后来搬到侯府,发现它没被带来,甚是遗憾,就向倪余泽问起,倪余泽见她喜欢,干脆搬到了她的正堂中。
“嗤——”一声轻笑从元宝身后传来,倪余泽说,“再好的玩意看了快十个月也该看腻了吧,大过年的,也不说换换。”屋子里的装饰、摆设,讲究的人家一季一换,最不济,这一年也该换一次了。
元宝并不回头,只是问道,“拥有这样的缂丝织造技艺,是不是说就该一定选上皇商?”
“缂丝”也叫“克丝”或“刻丝”,在元宝前世所掌握的历史知识中,它似乎是出现在宋代,在清代达到了鼎盛并产生出了最高水准。
缂丝采用“通经断纬”法,就是布匹的纵向经线根根相连,横向纬线却因图案的需要不断改变颜色和长短,在织布的同时以织梭为画笔和绣针,在布匹上直接织出繁复到难以想像的绚丽图案,以织代绣。
缂丝的花纹是用最细只有零点零几毫米的细丝来展示的,比人的发丝都细,可见图案会细腻到什么程度,就连画中晕染勾边等效果都能一一体现,又怎么会不栩栩如生?
缂丝制品表面平滑,难见接头,产生的缝隙被巧妙利用,成为它的最大特色,也是它名字的由来,它色彩艳丽丰富,一块方巾大小的面积上,就可能出现上千种渐进色,在没有现代印染技术的情况下,显得神奇无比。
缂丝被誉为“织中之圣”代表了布匹制造的最高境界,因织造不易,还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在前世一个长十几公分、高五六公分的缂丝面儿手袋,就算品质一般,也可卖到近万元,一件只带部分图案的旗袍卖到几十万元也是稀松平常的,这还是当代织造出来的,如果是古董的话,那么卖出几百万、几千万元乃至几亿元的高价实属正常,珍品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据说在古代就有皇帝因缂丝过于奢靡而下令禁止过多织造,只在特殊场合可以使用,它还多次被选为皇家专用。此外,历史记载和大量的文艺作品中都曾提到过它,有宋代皇帝专门为它写诗,《红楼梦》中也有提到贾宝玉的孔雀裘、王熙凤的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
元宝曾一度对它痴迷,在网络上查阅了大量有关的文字图片和视频资料,然而,直到她前世离世,也不曾亲眼见过一件缂丝实物——那种消费层次实在是离她太远了。
现在有机会拥有“天香国色”这样的缂丝屏风,她又怎么可能不爱不释手呢?
况且,“天香国色”是不同的。它所采用的缂丝织造方法叫“透缂”也叫“双面缂”,简单说来,就是无论从作品的哪一面去看,图案都是一模一样的,之所以给它提上字,实际上就是怕在安置的时候弄反了,闹出笑话来。这样的技艺即便在缂丝中,也是罕见的。
元宝曾用异能试过这架屏风的价格,它达到了三万多两银子,合黄金三千余两,远远超过了传说中的“一寸缂丝,一寸金”,可见它的珍贵。
倪余泽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了,淡淡地回答,“这样的东西以往也曾胜出过,不过我们家这个皇商,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已没有了不平和抱怨,只是陈述事实。
元宝的身影僵了一僵,这就是说,除了倪府还有旁人拥有同样的技艺,这对艺术传承来说的确是件好事,可对竞争皇商资格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办呢?她到底能不能让倪府用缂丝这种顶级技艺重获皇商资格呢?她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又会不会取得她预期的效果呢?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的,元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