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宝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伪装又有什么意义?!简直就是精神不正常!
经过了一通紧张的忙碌后,元宝终于帮倪余泽熬过了那场几乎能让人直接晕过去的剧痛,可是看着倪余泽高高肿起的左胸,想着两个多月来的细心护理就这么打了水漂,元宝欲哭无泪。
怎么办?骂倪余泽一顿吗?如果怒斥能解决问题,元宝绝对会立刻去做,但真要是有效果的话,那还要医生和护士做什么?
元宝呆呆地坐在那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仿佛这样就能让她不再如此无助,可以熬过这场说不出的身心疲惫,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
倪余泽静静地看着元宝,此时元宝看起来那么的孤单和弱小,让他说不出的心痛,再想想这一切都是因自己造成的,内疚和自责便如浪潮般,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在这一刻,倪余泽忽然觉得,他必须再坚强些,即使不为了自己那可谓疯狂的理想,至少也要为了元宝!
而在这之前,倪余泽觉得他必须给元宝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他的责任,哪怕元宝会因此被吓到或者觉得疯狂,他得这么去做!
不知过了多久,倪余泽轻轻地问,“元宝,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轻轻地打开了心底最隐秘的一扇窗。
过了最初的那一阵惊慌失措之后,元宝其实也在思考,她本来没奢望能从倪余泽这里问出来,她觉得如果倪余泽足够信任她,想对她倾诉,恐怕早就对她说了,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所以元宝只能自己一点点地慢慢猜,她最先想到的是今日倪余泽异乎寻常的反常表现,她记得余大总管提到五百万两利税银子时,倪余泽虽然不快,但并没气成这样,直到那个关键的词汇出现,“船队!”
可倪余泽在余大总管提到这笔银子后,紧接着就问了船队,显然它们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元宝想起她到了倪余泽这里后看到的很多稀奇玩意儿:带罗马字符的大座钟、玻璃镜子、甚至在倪余泽赏赐给她的东西里,还有一个简陋的八音盒……
元宝曾偷偷试过这些东西的价格,每一样都高得离谱,绝对超过它们本身的价值,元宝明白,这是因为它们罕见,这说明,它们很可能是舶来品而且数量不多。
船队一定对倪余泽很重要,但仅仅是因为船队能赚很多的银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倪余泽就不该提到他自己的理想,而应该问,“你知道船队出海一次,能赚多少银子吗?”
这些念头极快地在元宝的脑海中闪现,以至于在倪余泽再次开口之前,元宝福至心灵地说,“你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海的尽头在哪里,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到底是圆是扁……”
讶异、惊喜、激动……这些表情在倪余泽的脸上轮番出现,元宝从来没见过倪余泽的面目这么吩咐过,有那么一刹那,元宝差点以为倪余泽要发狂了,她正要劝倪余泽两句,他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样过度的激动,却在下一秒被一个怀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倪余泽的怀抱单薄清冷,还带着微微颤抖,可他却久久不愿松开,仿佛久旱的泥土遇到甘霖,拼尽一切地吸吮着,生怕下一刻这场梦境般美好的滋润就会消失不见。
倪余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那个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无人知晓,无望实现,无处可诉,难以描述……却被元宝在不经意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语言平朴直白却准确得直入人心,让一向自认为自制力超强的他激动得无法自制。
这应该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关理想、责任、两个家族的隐痛、带着血泪的发家史、几代人的疯狂追求……
而对元宝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一个少年不得而发的长久压抑和痛楚。
倪余泽手中的财富在世人眼中被称为富可敌国,被猜测得不知凡几,但提起倪余两家这些财富的出处,不知情人会觉得这都来自于先皇的赏赐,知情人却知道,其实它们是来自于余家的海运。
提到海运,就不得不说到余家的一个重要人物:余老太爷。
很多人都承认,说起做生意来,倪余两府的三代人中,其实只有余老太爷这一位真正的商业奇才,他用他可谓传奇的一生,开创我朝海运的商业神话,创造堪称巨额的财富,又因为他的骤然离世,才造成了后续的种种,让余家船队一跃成为我朝当之无愧的海上商业霸主,没有之一!
可每个人想起余老太爷时,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却不是“商业奇才”而是“桀骜不驯”,这四个字可谓是他短暂一生的真实写照。
余老太爷出身于商户余家,在他出生时,余家在宁南府府城这个全朝最为繁华的大都市中,实在是数不上名号的,而在众多的余氏子孙中,他也同样名不见经传。
直到他十五岁时,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才让他引起了整个家族的“重视”——他偷了家中的一大笔银子,赎出了一个即将开门儿做生意的青|楼清|倌,绝对是色|胆包天浪荡不羁。
余家人自然因此大怒,将他打了一顿后除族了,但并没下重手,这是因为余家人清楚地意识到,已被他用掉的银子是再也追回来了,慢说这敢在宁南府中开青|楼的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余家根本就惹不起,就是这件事的本身,余家也是不占理儿的,绝没有退人讨银子的勇气,所以余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余老太爷许下的,会还上这笔银子的话。
按道理说,一对身无长物的少男少女,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又没什么一技之长,还上那么一大笔银子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吧,所以余老太爷因此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接下来的事有点玄幻,余老夫人留在城中给余家人为质,在简陋的小屋子里,用绣活儿给自己赚点儿日常的吃喝,余老太爷则离家去赚银子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就在余家等不急,打算把余老夫人再卖掉时,余老太爷回来了,并且带回了许诺还给余家的银子。
余老太爷第一次带回的银子并不多,但按照他当初的承诺:用三年的时间,分三次连本带利地还上余老夫人的赎身银子来算的话,这些银子却是足够了。
不仅如此,他这次回来后,除了还给余家的银子外,还给余老夫人留下了一些家用,并买了一座小小的宅院和两个小丫头,让余老夫人的生活再不必那么艰苦了。
这不禁让人想到,除了还给余家的银子外,他手头到底还有多少银子?而且别忘了,这所有的银钱都是他用一年的时间赚到的啊,这就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了。
余家人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还是不相信这些都是余老太爷凭借一己之力赚到的,于是,除了收银子,余家人还是和余老太爷保持了相应的距离,无非是怕银子的来历不干净惹祸上身。
余老太爷在家里住了两个来月,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后,就又出发了,等到他再回来时,他的嫡长子已经出生了,而这一次,余老太爷不仅一次性还清了欠余家的所有银子,还换了更大的宅子,并开了两间铺子,虽然这铺面是租的吧,其能力也让人惊叹。
接下来的几年,余老太爷还是像头两年那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出门一次,每次出门的时间都不短,而每次回来他的生意都会有一番变化,等到他的嫡长女也就是倪余泽的母亲出生时,他手头的铺子变成了四间,而且都不是租的铺面,是买的铺面,等到他的嫡次女也就是太妃出生时,他手头的铺子变成了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