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宁一步挡在倪小胖身前,语气冰冷,“少爷,祸从口出,就算你不在乎自家的性命,也要为元宝想想。”
倪小胖双目赤红地瞪着静宁,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
静宁想起她陪倪余泽一起听到的那些倪小胖和元宝的对话,不由心头一软,温声劝道,“今早我就对少爷说了,元宝不会有事,这不是下半晌就好好地回来了,这一回,元宝也不会有事,少爷若不愿离去,还可像今日这般吩咐人候着,明日一早就有消息了。”
倪小胖不言不语,继续对静宁怒目而视,静宁只得转身离开。
在静宁的身后,倪小胖抡起拳头,重重地擂在了床上。
出了屋子,静心就把元宝交到了婆子手里,随后她们上了软轿,也不知是什么人抬的轿子,那叫一个快,所幸很平稳,倒也不难受。
再次被洗刷时,元宝已经很淡定了,即使四个丫鬟一拥而上,元宝没惊慌失措,这导致静宁给了她一个“优惠”,“你要是能保证不出声儿,我就不点你的哑穴。”
元宝连连点头。
洗干净的元宝又被静心用一床新被子给拎了起来,穿过白日里见倪余泽的庭院和外间,进了元宝一直未见真容的内室,也就是这座二层建筑一层的主体部分。
路过大座钟时,元宝瞟了一眼,才知道已是晚上九点一刻了,用这一时空的话来讲,都二更天了,真的是很晚了。
从灯光明亮的院子一进内室,元宝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朦胧中元宝发现面前掀起了一层帘子,然后,她被连被子一道放到了地上,再接下来,帘子合拢,幽暗而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元宝心跳如鼓,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而直到这时,元宝才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人告诉她,要做什么!
元宝又掀开了方才进来的那道帘子,想找人问问,但她只看到了几根微微闪亮的蜡烛,却不见人影,元宝想跑出去找人,可刚一抬脚就发现,原来她并不是直接站在地上的,而是站在一个大约二十公分高的木台上,于是她又把脚缩了回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估计已经发炎了,她可不想再被清洗一次了。
元宝想喊,可立刻想起了静宁的叮嘱,只得闭上了嘴。
元宝缩进了帘子,静了静神儿,心想,不知道该做什么,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呢?这么一想,她心情大好,也不再紧张了。
待的时间长了,元宝的双眼也适应了这里面幽暗的光线,她发现她正站在一个长大约四米,宽大约两米的木台上,她的面前是其中的一条长边,挂着她进来时的那道帘子,不是一层,挺厚的,给她密不透风的感觉,而她的身后则又是一道帘子,同样的厚实。
有了这两道帘子,按道理说这木台该是漆黑一片,而元宝之所以能看清楚,则是因为在她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窗,这窗户没窗扇,就是木制镂空的,上面蒙了薄薄的窗纱,光线就是从这两扇窗户透进来的。
窗户底下各放了一张木桌子,上面摆了些东西,元宝走过去看了看,有痰盅、茶壶、茶碗、帕子什么的,还有一盏灯,但元宝没敢点。
这些东西都很精致,有珐琅描金的,还有玉的,元宝看了一回,感叹了一阵子后,就收回视线在地台上坐了下来。
两张桌子中间是个两米见方的空间,也就是元宝现在待的地方,地面上软软的,脚一踏上去她就知道,除了包着她进来的那床被子,这木台上原来就铺得挺厚。
元宝估计,这地方原本就是给值夜丫鬟们睡的,只是不明白,为啥要在屋子里再盖一间小房子出来。
“这有钱人啊,就是任性!”元宝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后,拉过被子躺了下来,准备睡觉了。
在元宝看不到的地方儿,一直注视着元宝一举一动的静心急得不行,若不是一旁的静宁拉着她,她就早就冲进去了。
“为什么不让我调|教调|教她,她这样能侍候好公子吗?”静心附在静宁的耳边低语。
静宁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静心脾气火爆,公子有很多事儿不愿意让静心知道,并不是不信任静心,而是怕静心冲动之下坏了事儿。
几次听元宝和倪小胖的对话,都是静宁随侍一旁,所以静心对元宝了解得并不多,就是今天静宁给静心看的记录元宝和倪小胖言行的字条,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元宝躺下后却睡不着,任由她怎么给自己催眠都无济于事,并不是她白天睡多了,也不是因为她换了新地方过于紧张,而是由于在她耳边持续不断响着的微弱的声音——痰鸣音。
元宝不是刚听到这声音,而她既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也清楚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但她不想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做多出错,这个道理元宝还是懂的。
然而,随着这一声声持续不断的丝丝缕缕的喘息声,元宝心里越来越慌乱了,她能听得出来,倪余泽这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处在一种半昏迷的昏沉状态。
人在睡眠时呼吸是绵长平稳而又均匀的,即便是打鼾,鼾声过后也会恢复。可倪余泽的不同,他的呼吸轻浅得元宝根本就听不到,只有带起的痰鸣音才能元宝感受到他还有呼吸,而且短促得不像话。
这种情况下的痰鸣是非常危险的——有痰鸣音出现,就说明呼吸道不畅通,再加上昏沉,更不利于痰液的自主排出,病人很可能就这么在无知无觉中窒息而死。
元宝不喜欢倪余泽,甚至还有点讨厌,元宝惧怕倪余泽,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可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对倪余泽见死不救,元宝真的做不到!
终于,元宝还是站了起来。
元宝在纠结,默默聆听和观察着的静宁更是紧张,她握着静心胳膊的手,已经汗湿了,她在心中暗道,“元宝,别让我失望。”
今夜是静宁私下里把元宝弄过来的,她很期待元宝能好好地表现,所以在元宝对倪余泽置之不理时,静宁相当地失落。
静心则和静宁正好相反,倪余泽这样的晕沉状态和被痰半堵住呼吸的情况几乎每夜都会发生,而倪余泽绝对不会因此死去,因为在他的这间屋子里,连护卫带丫鬟实际上总共有不下十人,他们全都武功高强,耳聪目明,他们时刻聆听着倪余泽的呼吸,关注着倪余泽的动态,一旦倪余泽真的被痰堵住了呼吸,他们会立刻救治的。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敢把元宝直接塞到倪余泽床上的原因——像元宝这样不会武功的小丫头,只要一发现不对,他们眨眼间就能弄死,对倪余泽来说没任何危险。
元宝掀开那道第一次碰触的帘子后,发现帷幔后面是一张床,这张床应该很大吧,因为元宝一眼没看到这张床的尽头。
床上的寝具都是白色的,这并不出乎元宝的意料,她现在的麻烦是,她明明听到了倪余泽的声音,却找不到倪余泽的人在到底在哪里!
元宝先把帷幔挂了起来,以便保持住这一点可怜的光线,并不知道,在倪余泽睡觉时不经吩咐就掀开这道帷幔,在侯府是杀头的大罪。
接着,元宝又犯下了另一个杀头的大罪,她毫不犹豫地抬腿上了倪余泽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