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堂外头的灯正准备落下,顾清和安顿好姜医士去休息,让董林看住晕过去的老者,吩咐人将手术室的门重新整修,自己看过又吩咐其他弟子去照看伤者之后才坐回了大堂。
刚才那群人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她始终觉得人还会再回来,坐到大堂没有半刻钟,一帮官兵就冲了进来。
望着手拿杀威棍的一群人,顾清和眼皮子一跳,她揉了揉了眼角,当即就已经明白了。
那群村民报官了。
“你就是长安堂的管事?”官兵中的带头人直奔向她,说话毫不客气。
顾清和上下打量着来人,摇头又叹气,领头官兵身后的小兵皆是疑惑。
“你们是京都衙门的人?”她不是怕他们,毕竟人没事,自己没有怕的理由,只是不知道京都衙门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她看了看天色,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
况且这个点外面寒风瑟瑟的,京都衙门的人能如此敬业?
那还真是见鬼了!
“人在哪里?”领头的官兵没有说话,反而是身后的那群村民。
顾清和悠闲的喝了口茶,半天不开口。
“官爷,她就是那个拿刀威胁并绑了我们叔公的人。”一个年轻的村民忍不住,率先出来指证。
“谁给你们胆子进来的!”顾清和嘭得一声将手中的瓷杯摔到地上,碎片四处蹿。
村民们吓得不敢说话,只能看向官兵。
“你就是顾大夫?”为首的官兵自然听说过顾清和,但他今日是奉命前来,不管怎么是一定要带人回去的。
“是,我就是。”顾清和微微笑了笑,没有起身的打算。
“那就请顾大夫和我们走一趟衙门。”领头的官兵面色僵硬,言语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噢,若是我不去呢?”顾清和挑了挑眉,双手环胸。
“就凭刚才的态度,顾大夫就没有理由拒绝。”他后背有人撑腰,说话底气硬,却不敢在言语里过多的逼人。
她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大齐律法中凡布衣者不能对官兵不敬,更不能在言语间发生冲突。
“我说的滚出去,是对这些人。他们送来病人到长安堂救治,就留了一个老丈在馆内,自己却跑了,诊费不给就算了,反而恶人先告状,我这句滚出去难道不该?”顾清和面色不改,话语里没有毛病。
“可他们说的是你们长安堂草菅人命。”领头的官兵不理会。
顾清和轻笑一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身后的一群村民,走上前道:“你们这群人恶人先告状,天子脚下岂非没有王法,几位官爷若是只听一方之言,那我也得去衙门击鼓鸣冤了。”
她一顿又道:“况且规矩不是我定的,长安堂大门上还有恭宁王府妙手回春的牌匾,你就要抓人,谁能证明?”
话刚到这里,门外又走来一个玄色身影。
顾清和视力不错,却也不知道来人是谁。
她不认识这个人。
“这位是单大夫,他是百和材药行的坐堂大夫,他可以证明。”为首的官兵正等着她说这句话,见身后一直等着的人终于出现,当即松了一口气。
“你和单长霆是什么关系?”顾清和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之人。
这人年轻不大,不过二十五六,虽然说不上是一眼惊艳之人,却也相貌周正。
年轻男子见顾清和打量她,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单长霆是家父。”
顾清和哦了一声,难怪呢。
原来人家就是来找麻烦的。
“顾大夫,并非是我刻意要找麻烦,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可能他们不懂怎样救治,对顾大夫你有误解,顾大夫若是说清楚,大家不就没有麻烦了?”年轻男子轻笑一声,话语间有调解的意思。
顾清和呵呵一笑道:“不知道单大夫你这是何意,病人到了长安堂自然就是长安堂的病人,与你百和材有什么关系?单大夫你这么做,难不成是要让我长安堂以后有事没事的也找人去你们医馆瞧瞧?”
“顾大夫不要说笑了,我此次前来不过是因为恰巧遇到了这群人,他们说顾大夫您劫持了他们的叔公,还给人剖腹,如果这件事情不是真的,他们也不敢说,我心里实在好奇顾大夫是怎么做到的。”
“单大夫才是说笑了,剖腹又不是我首创,当年华神医救人的时候可也是行了此道,你们自己学医不精湛,跑来问我长安堂秘技,我初来京都不知道在京都立医馆还有这样的规矩,看来真是孤陋寡闻。”顾清和继续保证微笑,她本着一定要笑着气死对方的原则,不急不躁,只要他说一句,自己就顶回去。
男子脸色铁青,拳头捏得紧紧的。
周围一阵安静,似乎都能听到他骨头咯噔咯噔的声音。
“顾大夫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人,不管是病人还是他们的叔公,你都该给我们一个交待。”男子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要看人,可以。”顾清和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终于松了口。
那个人应该醒了。
她让堂中一直守在一旁的一个弟子去通知了董林,让他将人带过来。
等他到的时候立刻皱眉看向场中的众人。
这群人怎么又来了?
还有这些官兵是什么意思?
“人就在这里,你们自己看。”顾清和退到了一边,微笑着开口。
“叔公,你怎么样了?”有人立刻出来,看向董林身边之人。
老者受了一番吓,却还是能认出对面之人,他当即道:“你们怎么才来,我差点就没命了。”
“叔公,是我们不对,官爷们在此,你有什么可以都说出来。”另一个村民道。
“是她,她拿刀威胁我,官爷,你们看这里。”得到了这人的示意,老者仿佛是清醒了,说着就扯开了董林给他包扎伤口的位置。
一道极浅的刀痕横在脖颈处。
“顾大夫,这个你怎么解释?”军官质问道。
“哦,这是他自己割的,他突然带着身后这些人冲到了长安堂,打伤了我师父和馆内的弟子,后来董林想要制服他,他却拿刀威胁我们,自己横在脖子口,不想刀过于锋利,直接将人给划伤了,长安堂本是救人之心,反被诬陷,真是叫人心寒。”
“你胡说!”老者看到了身后的军官,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指着顾清和大喝一声。
“你们瞧,这老丈可是真有精神。”顾清和轻笑一声,似乎不为所动。
“你是董院使之子?”对面的军官听的仔细,他注意到了。
董林皱眉,出声道:“是,顾大夫就是在救人。”
“董林你不是已经脱离了董家了吗?怎么还自称是董院使之子。”男子呵呵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各位官爷可能不知道,自董林来到长安堂的那一刻起就不是董院使的儿子了,哦,不对,是自从一脚跨出董家的院门开始,他就不再是了。”
“你!”董林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无力反驳。
他现在不是董家的子孙,就不能用董家的名号,若是这帮人强行抓走师父怎么办?
“纵使顾大夫不肯透露秘技不愿让我前去,那总得让这些官爷们看清楚吧?”
玄衣男子继续笑道。
“可以,不过只能去一个人,病人需要休息,而且是隔着窗户远远的看一眼。”顾清和知道若是今日不让他们看到,这群人就不会走的。
“好,我去。”领头的军官点头,示意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