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叹气,我宁愿我是瞎子,其实我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根本看不清这个世界,和她。
大卫继续说:“喜欢莎士比亚吗?”
我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是碧蓝色的,目光很锐利,也很清澈。
我摇头,但我那年的英语教材里有《哈姆雷特》的节选。
生存或毁灭,这是个问题: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此两个抉择,究竟是哪个较崇高?”
不必选择了,我的世界,亦如鲍嘉文所愿——已毁灭。
大卫见我不肯开口,依旧自说自话:“我很喜欢莎士比亚,他说过‘不速之客只在告辞以后才最受欢迎。’。你生命之中的不速之客是怎样的?”
鲍嘉文只是一个不速之客吗?我不能确定,看向大卫。
他拉开窗帘,我看向窗外,一片灰白,伦敦的冬季与京城的冬季,在这一刻看上去是差不多的。
大卫说:“年轻人,你已经躺得太久,我带你去打猎。”
打猎?我摇头,我已经在猎手的狙击下死去,何以再去剥夺其它生命?
“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靶子!没有将子弹射完之前,谁都无法离开。”大卫扔过来一支猎枪。
这不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枪,刚如大学时的军训,我打过靶。可是没想过打靶能有什么意义,毕竟之后的人生不会与这个为伍。但此刻,我突然有了一丝领悟,再次看向大卫。
他碧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深沉的笑意,我坐了起来,许是躺得太久,我只感到头晕。大卫并没有来扶我,默默地看着我穿戴好,走向门口。
伦敦郊外的乡间小路一片潮湿,这里也下过雪了,但并不是纯白的感觉,与这灰沉沉的天一样,是些透明的灰,亦是粉碎在尘世中心的灰。
将猎枪抱在怀中,我一腔怒火熊熊燃烧,如果鲍嘉文真的是我生命中的不速之客,我可有将她击毙的机会?
但一想到她会血淋淋地躺在那里,我于心不忍。即便是她那么彻底地伤害、欺骗了我,我依旧不忍她受伤。
其实她早已受伤,受了薛南燕的伤。这样想来,那我也不算无辜。她不是我生命中的不速之客,而是与我势必要狭路相逢的两个人,只是她这么做了,是否得到了报复的快感?如果有片刻的快感,那么我的伤痛对她来说至少是值得的。
那我还有什么值得哀怨?
我将猎枪冲着天空,扣动了扳机,几枚子弹带着彩色的烟雾蹿升至高空,在灰色的天空中留下了美丽的痕迹,可我只看见了千疮百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