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蔚蔚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消息,蓦的想起成冰河此刻怕是比自己更紧张。她拉着成冰河的手紧握了一下说:“也许不会有事,是我多虑了。”
成冰河将另一只手覆迟蔚蔚手上说:“再等等吧,也许一会儿就有消息了。”成冰河与其说在安慰迟蔚蔚不如说在安慰自己。
秦秀英放下电话,就要去桥边问问。秦仲南不以为然说,那儿都找几遍了,再说你儿子那么远能知道啥。秦秀英现在但凡有人出主意,都会信。秦仲南看着妹妹病急乱投医,知道劝也劝不了,再说自己也没有什么新着,就差儿子骑着摩托送她过去了。
秦秀英跌跌撞撞地敲开了桥附近人家的门,敲到第三家时,吴家三媳妇倒提供了一个线索。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好象听到一声很大的声响,自己还跑出去看了一下,什么都没看着就又回屋看电视了,会不会是掉下河了。
秦秀英一听这话,腿都软了。
这一闹腾,邻居们也都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好象是有这么回事。秦仲南赶来的时候,河边已经聚了不少人了准备打捞了。
秦仲南的电话把枯坐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成冰河接起电话问:“找到了。”
“冰河,是我,二舅,你爸还没找到,不过好象掉河里了,我们正打算捞。”
成冰河一下子哽咽起来:“二舅,你们再找找,天亮我就回家,叫舅妈看着点我妈。”
成冰河埋在迟蔚蔚的胸前无声地哭了,成大朋的好处一点一滴地浮上心头。小时候爸爸把自己找在肩头去逛街,上初中时爸爸骑车着自己去住校,上大学时,爸爸自豪而卑微地拖着行李跟在自己身后……
人都很奇怪,平常总是记着别人的不好,怨怼上苍的不公,成冰河也是。自己长大后,父亲的形象一落千丈,从无所不能到一无是处。他羡慕别人家孩子好吃好喝的,羡慕同学父母铺好路子,羡慕同事爹娘买好房子,羡慕别人家人家父母含饴弄孙,这些都衬着自己父辈的无能与无知。上中学的时候,他甚至在心底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声名显赫,而不是自己眼前这对碌碌无为的夫妇。直到这一刻,他却真正体味,父亲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他若有什么不幸,自己就会痛彻心扉。
存在的时候,以为一定会永远存在,直到失去的这一天,才醒悟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存在的。
迟蔚蔚喃喃地说:“也许不会有事,说不定是弄错了。”迟蔚蔚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着成冰河。
当晨曦渐渐蒙上窗户时,又一阵铃声响起,恐慌漫延至全身,成冰河有些迟疑又有点急切在,手在话筒上悬了一下就迅速捞起。
还没听到人讲话,他就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最后一点希望被那哭声撞得荡然无存。二舅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低沉:“冰河,你爸走了。”
成冰河抑制住自己的哭声,说:“二舅,家里面就先仰仗您了,我马上就回家。”
成冰河说马上,就是马上,他提了行李就想出门。
迟蔚蔚一把夺过行李说:“你冷静点,这会儿才五点,最早一班去C市的车得七点钟。你们的行李是现成的,我的衣物还没收拾。你抬脚倒是走了,回去怎么办。钱啦,我们还得带钱呢。还有孩子,我们得等孩子醒了才能走吧。”
成冰河呆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天光大亮,迟蔚蔚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清晨的风挟着几分寒意,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迟蔚蔚推了一把成冰河,两人开始收拾东西。
迟蔚蔚收完东西,看见成冰河对着一大堆存折发呆。成冰河的工资还贷,折子上没剩几文。迟蔚蔚就拿了自己的工资卡,怕上面的钱不够,又把平常存的一本通带上。
时间差不多了,迟蔚蔚又将孩子喊醒了。孩子一听说妈妈也跟自己一起回老家,欢呼雀跃,但又看到父母满脸的悲伤,忙又收起了表情。迟蔚蔚跟成冰河说,别吓着孩子,到路上再慢慢跟他说。
一家三口全都晕车,迟蔚蔚只带了点黄瓜和水果上路,饶是这样,三人都吐出黄胆水了。到C市时,已经接近中午了,迟蔚蔚到银行里取了钱,怕附近的镇上也未必就有相应的银行,成冰河跟提线木偶似地跟在迟蔚蔚后面。
等他们到了村口时,已是正午了,老远有人看到他们就开始指指点点了。到了桥边,还有不小好事之人围在一起议论着成大朋落水之事,一见他们,有人就跟成冰河打招呼。
成冰河抹了抹脸一一的应承着,迟蔚蔚跟着他后面从包里拿了烟散给大家说:“今天夜里辛苦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