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个个行礼告退,太后让屋里伺候的人也都出去了。她自己一个人缩进了被窝里,柔柔的蚕丝被,明明很温暖,她却依旧觉得冷。太后把自己整个人都裹紧,不留一丝缝隙,心里的那种苍凉久久不能散去,最终化作两行清泪,流入发间,渗入枕头。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不能忘怀。而问世间的母亲,又有哪一个能忘记呢?
八月十二启程去南苑过中秋的消息一传开,宫里人个个都喜气洋洋。能跟着主子去的自然高兴能出宫去看看,更有秋狩这样的热闹可看。不能去的也都欢喜,巴望着能趁主子不在这些天偷个闲躲个懒。
*
此时在裴敏中的私宅里,院子里站着的护卫多了好些,个个肃静无声。整个宅邸只有厨房一处热闹,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在正房的宴息室,梁瓒与薛元翰、裴敏中三人正在一处吃酒,为薛元翰庆祝科考结束。
梁瓒问道:“你可打算明年春闱下场?还是再等一科?”
薛元翰道:“正是烦恼此事。昨日出了考场,祖父带我去见了杜学士。杜学士觉得我的文章四平八稳,中举当是没什么问题,次第却未必靠前。因而祖父便要我多准备三年,我却不想。”
梁瓒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即使三年后中进士,你也不到弱冠之年,已是少见的了。又何必急在一时?若不中也就罢了,若是中了同进士,可怎么好?”
自打上次在端敬殿后面听到薛元翰与和靖公主的对话,裴敏中便对薛元翰的想法了然于胸。虽然他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却也知道除此之外,薛元翰也没什么好方法来达成心愿了。于是他便岔开了话题:“明日圣上就要前往南苑,后宫多半都要随行。阿元去吗?”
薛元翰苦笑道:“我倒是宁愿在家里多读几日书,只是祖父却要我随他去。与你二人来往还不够,我还得去跟承恩公府的人结交。”
梁瓒无奈道:“我俩一个是不招人待见的皇子,一个是住在京里做人质的世子,于你未来仕途确实没有什么益处。裴九日后回到金陵,还能有施展拳脚的机会。我这一辈子富贵是有了,却也是个废人……”
薛元翰忙道:“却是我的不是了,倒让你起了这样的慨叹。裴九来日回去金陵自然能有一番作为,待得你去就藩,难道就不能造福一方百姓么?”
梁瓒摇了摇头,道:“藩王最是遭人忌讳,但凡我勤勉些,便是邀买人心。偏偏胡闹些,还能保得住一家性命。若只有我还罢了,长姐此生大约是出不了京城了,留她在京便如人质一般。只有我安分守己,才能保得长姐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