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女孩子们也是非常的后悔,小的在一起玩的时候嫌人家长得矮,若是当时肯与他好好相处,说不定现在也成了他的青梅竹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一个举人老爷的夫婿,多好啊!短短的一条路走了许久,楚辞发现,除了村外的路修缮过之后,村子里的破旧房屋也都重新修缮了一下,整个村子的精神面貌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区别,从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子,渐渐过渡成了一个有着良好乡风学风的村子。“小弟,你回来啦!”楚广等在门口迎接他,自从村口传来鞭炮声,他就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翘起脚望向远处,想要看见楚辞的身影。“大哥,小二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我回来了。”楚辞朝他行了一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呀,感觉怎么比以往都瘦了一点?是不是考试太辛苦了?”楚广连忙扶起他,他细心地打量了一下楚辞,然后说道。楚辞心里觉得非常的暖,当大家都在关注他的成绩有多好,关注他能给他们带来多少荣耀时,只有家人关心他到底累不累,一路有没有吃好喝好。“大哥,放心吧,我得先生师母照顾,日子过得非常好,这也是就是回来时舟车劳顿所致,只要在家吃几顿娘和大嫂烧的菜,我就马上又能壮起来啦。”“有有有!你想吃的都有!我早前就逮了几只竹鸡回来,挂在房梁上熏干了。就等着你回来吃呢,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对了,娘她老人家一直在屋里等着呢,眼下眼睛恐怕都要望长了,你快跟我进去。”楚广边说边拉着楚辞往里走,竟忘了身后还有这么些人跟着。那些人也丝毫不觉得被怠慢了,而是一直称赞楚广真性情,只有这样纯朴的家庭,才能够养出楚辞这样仁厚的性格。不得不说,他们对楚辞的滤镜,恐怕已经开到了最高倍数。楚母端坐在上首,眼睛确实快要看长了。若不是村长媳妇在旁一直叮嘱,恐怕她都要跑到门外去等着了。“孩儿拜见母亲,这么长时间未能在母亲身边侍奉,劳母亲日夜惦念,孩儿实在不孝极了。幸好孩儿没有辜负母亲一直以来的期望,如今总算取得一点成绩,还望母亲能够见谅。”“快!快起来!我儿受苦了,瞧这脸都瘦了!”村长媳妇再也拉不住她,楚母一下子便冲到了下面,拉起楚辞看了又看。她和楚广如出一辙,首先都是关注他的身体健康。“娘,我精神着呢!虽然瘦了,但也抽条了。只要您和大嫂给我烧几顿好饭吃,我马上就又能变回来了。”说完了套话,楚辞忍不住向他娘小小地撒了下娇。在他心中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无论是昨天看见楚小远,还是今天见到大哥和母亲,心里都自然而然的涌出一股亲近之感。“对了,大嫂和珊珊呢?”楚辞奇怪地问道。“我怕珊珊被鞭炮惊到,让秀娘带她到后院去躲一躲。小孩子八字轻,还没受过惊吓,到时候要生病的。”楚母照料孩子自然有她的方法,虽然有些在楚辞看来挺迷信的,但却挺有用的。“小叔。”正说着话,那边沈秀娘已经抱着楚珊珊过来了。她脸带微笑,看着楚辞,楚辞也笑着走过去,说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有劳大嫂照料母亲和处理家中杂事了。许久不见珊珊,竟已这么大了。珊珊,你还记不记得小叔了?”楚辞逗了逗小姑娘,四个多月大的小婴儿一逗就笑,很是给楚辞面子。沈秀娘也松了口气,她还怕珊珊会哭,到时候恐触了霉头。因为楚辞说过几遍想要吃他娘和嫂子烧的菜了,所以沈秀娘和楚母各自去厨房烧了两道菜出来。其余的菜,全都是村里的大小媳妇们烧的。今日村里的人都要在楚家吃饭,也算是为楚辞接风洗尘。这钱是镇上衙门出的,村长一分都没有揣进自己口袋,全部用买好酒好菜了。酒席的规格是村里见过最高的,一共二十八个盆碗堆在桌子上,漫天的香味席卷而来,直让人将口水往下咽。有些人甚至不知如何动筷才好,因为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的香。席上,楚辞和村里的长辈们坐在一桌,大家都来敬他的酒。楚辞想起前不久醉酒的囧况,本想推说身体不适,却没想到楚广竟和他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喝一口。楚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酒,基本上都是水,只不过酒味比较浓罢了。他面不改色地将这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先发制人,开始敬起别人来了。楚广憨厚地笑着,不停地帮自己的弟弟倒酒,不肯把这个差事假手于人。大家都没想到,这么个老实人竟也会干这样的事情,楚辞对楚广也是大为改观。这次回来见到他哥,楚广身上那种由内而发散发出的那种自信让他看了觉得十分欣慰。看来钱权壮人胆是真的,一个人的自卑心理大多都是源于家世外貌等方面不如人。如果他们拥有良好的身家,过人的相貌,又怎么会产生自卑感呢?楚广的自卑感,来自于贫穷的家庭来自于不受尊重的外界环境,来自于一个优秀弟弟的对比。现在家里建了大房子,拥有了那么多的田地,弟弟也对他交了心,外界的人更是对他百般照顾,他的心态自然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一顿饭吃了好久才散去,楚辞洗漱后,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终于能够沉沉睡去了。他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家里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他,都让他尽情地睡觉。……楚辞伸了个懒腰,觉得这是自得知开恩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他在师母家里虽然也很好,但是到底不比家中,让人身心都能够完全放松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楚母抱着楚珊珊坐在楚辞院子外晒太阳,见楚辞起来了,就说:“厨房里有热水,你先打点水洗漱一下。里面热了早饭,娘去给你端出来。”“娘,不用了。您抱着小侄女,我自己去就是了。”说完,不等楚母说话,便去厨房打了水洗漱,然后将放在后面一口锅中的粥端了出来。这粥里夹杂着一些黄黄糯糯的东西,闻上去香香甜甜的。楚辞盛了一碗出来,然后又从橱柜里端出了几叠小菜,摆在楚母面前的石桌上,愉快地享用起早餐来。家里没有外人,他才能够这样随意,不然的话,难免落人口实,认为他此举有辱斯文。“娘,这是什么粥,吃起来挺不错的。”楚辞往嘴里又送了一口,最近天天都是应酬,入口的全都是油腻腻的东西,冷不丁吃上这么一碗爽口的米粥,真让人从肚子里舒服出来。“这是红薯粥,你要是喜欢吃,我天天都煮给你吃。”楚母慈祥地看着楚辞大口大口地喝粥,世上还有比孩子爱吃你弄的东西更幸福的事吗?“对了,你不是喜欢吃小菜吗?家里今年腌了好些小菜,什么酸黄瓜,辣豆角之类的。听说你喜欢啊,那些婶子都把自己家里腌咸菜的诀窍跟你大嫂说了,你想吃谁家的都可以。”“嗯!”楚辞点点头,吃家里的饭菜,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楚辞吃完饭,略走动了一会,就拿着书去他的“桃花源”了。自从他考上举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读过一日书了,基本上每天都在应酬。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清净,应该是读书的时候了。后院的小山坡上铺满了落叶,楚辞坐在石凳上,专心地看着书。偶尔飘下来一片金黄的落叶掉在他的书上,他也只是轻轻拂去。他现在看的是唐人手抄本《战国策》,看完了这一本,还有一箱子书等着他去读。这一箱书是寇静给他搜集的,除了关于春秋的书目之外,还有各种名人传记。这些书市面上并不流通,基本上都藏于别人家的书房,也不知寇静是用什么方法弄来的。搞学问的,都有这么一种焦虑的情绪存在。那就是,会的东西越多,就越觉得自己目光短浅。韩愈曾写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样的诗句。就连老庄这样的圣人也发出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这样的感慨。楚辞身为穿越者,原来难免有些掌握先进知识的骄傲感。但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学习这些古书上的文化,他就越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他不再把读书当成是通往仕途的阶梯,而是真正的开始做学问。他也想像先贤们一样,著书立说,为万世表率。虽然这个愿望可能很难达成,但是他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当然,科举也还是要继续考的。一个举人著的书有几个人会去看呢?想要达成愿望,必先扬名天下才行。楚辞了解了一下会试考的东西,其实和乡试考的是一样的。只不过竞争的对手不同而已。想想这些举人,就好似浪里淘金一般淘出来的人才。脑子里没点真东西,压根就摸不着这扇大门。他要与之竞争的,是全国上下数千名优秀的人才。他们有的年纪很大了,在学问一途上,年纪越大,就代表着积累的知识经验也越多,当然,年轻的天才们后来者居上的情节也时有发生。很多世家子弟,家中都有族学。他们不会就读于外面的书院,但知识经验却是家中长辈亲自传授的,他们也不可小觑。前途漫漫,道阻且长啊!第109章 冠礼九月二十日, 天还未亮, 山间笼罩了一层薄雾, 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外面有些冷,但是在楚家的院子里, 此时已是忙得热火朝天了。一大早, 村子里手艺好的媳妇们就敲响了楚家的侧门, 不一会儿, 厨房就升起了袅袅炊烟。一阵阵浓郁的酒香和肉香味蹿进鼻子,让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前两天才在楚家吃了一顿好饭, 可怎么又感觉馋的不行了呢?女人们忙着洗菜切菜烧火下面,汉子们也没有闲着。他们一大早就去各家各户搬来桌子凳子, 用来招待楚家的客人。楚家人口简单, 没有多少内亲能够帮忙主持, 只能有劳村里人了。大家本来就守望相助,更何况是楚辞家里有事, 更是没有推拒的道理。如果人家这个时候不想到你, 反而雇佣外人的话,说出去, 村子里的人才丢脸。楚辞一大早就起来沐浴更衣,将自己拾掇的各位好看, 吃过楚母亲自下厨准备的长寿面后, 就站到大门外,欢迎客人们的到来。张文海他们这些同窗好友是第一批到达的。“楚兄,生辰大吉。祝你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众人齐齐拱手向他祝寿。“多谢各位!各位快请进去用杯热茶饭吧。楚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解元郎亲自相迎,何来不周的道理?今日能出席你的加冠礼,于我们而言,才是莫大的荣幸。”“是啊,今日你加冠之后,我们终于能用亲近点的称呼来唤你了。”观察角度如此清奇的,只能是张文海了。他其实心中一直都有纠结,纠结该怎么称呼楚辞才更加亲切。在他自己未加冠前,熟人喊他文海,不熟的喊他张兄,加冠后,熟人叫他阔之,不熟的还叫他张兄。可是他一直以来都是叫楚辞楚兄的,喊名觉得不尊重,喊姓又太见外了。现在好了,以后能唤楚辞的字以示亲近之意了。众人知道他的秉性,略一思考之后,都笑了起来。其实称呼有什么呢?只要各自心中把对方视为知交,其他的都是浮云。楚辞让舅家表兄弟帮他把人带进去坐下后,陆掌柜他们又到了。这些掌柜的身价不菲,所以礼物也都是很贵重的东西。楚辞笑着接下,大不了以后按照礼单回礼便是,人情往来这种东西,一向是你来我往,价值也相差不了多少的。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客人们也来的更密集了,县学的夫子们和县里的大人们一齐上门,单是打招呼叙旧,就让楚辞忙得不行,偏偏哪个都不能怠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乡绅不请自来,他们人人都在地方上有些薄面,而且人家笑意盈盈地提着礼物上门,实在没有把人往门外推的道理。楚辞只有暗地里让他的表弟将拜帖和礼物放在一起,等他闲下来时,再一一登记回礼。唉,这就是家里人丁稀薄的苦楚。一旦发家,便觉得内里的底蕴不足了。而且楚家如今已是新贵,还是要雇佣一些人手来帮忙的,不然事事都要楚辞自己安排,叫别人看了也不像话。大门这边,楚辞迎来的都是外客。侧门这边,则是楚家的内亲和乡邻。楚广站在侧门,将各位亲朋好友往里头迎进去。安文才和楚芸一人一边搀扶着安家老太太,带着一双儿女一起过来,参加楚辞的及冠礼。安家老太太,笑容满面,这还是她自楚父过世之后,第一次登楚家的门。以前无论楚家办什么喜事,她都仗着长辈都身份,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肯过来。归根结底还是嫌弃楚家不好。上次楚家新屋落成,本来是说请她过来的,可她到底还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想让楚家多请两次。楚家没有再请,还让她有些不开心。现在她倒好像完全摒弃了这种不开心,脸笑得和向日葵似的。她一进去,就找到楚母,言辞之间满是恭维讨好。楚母是个心软的人,被一个老太太这样讨好着,心里纵使有些隔阂,也不会表露出来了。上次在安家发生的事,他们还是从楚小远口中偶尔听说的。当时真把他们恶心的不行。楚母也是气的想直接砸上那个二伯母家去,这样处心积虑的要毁了她儿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若不是顾忌楚芸的立场,他们真想和安家二房撕破脸皮。当初要不是安姑父再三邀请,碍于亲戚情面,拒绝了恐怕他面子过不去,他们也不会那么没眼色上别人家里坐月子。幸好这次安老太太有自知之明,即使安家长房和二房再三恳求,也没让他们过来碍眼。安姑姑带着女儿去找沈秀娘,安姑父则带着儿子,往县里的大人身边凑。他不敢去县令那边,只在主簿和六房长官身边晃悠,小心地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他们认识,想要为他铺一条路出来。那些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意思?所以很快,安文才就为他儿子寻了个二门房的差使,就是负责跑腿通报的。别看这个位置人微言轻,但油水却不少。……时近正午,客人差不多来齐了。加冠礼的吉时也快要到了。楚辞父亲已逝,所以还要准备东西去祠堂祭祀,并且在他神位面前举行完整个加冠礼。三牲五礼备齐之后,楚辞在楚父的神位前跪下,然后念了一篇祭文和祷文。大意就是小的时候有你相伴多么开心快乐,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而你却已长眠地底,今日加冠本要你亲自主持礼仪,只可惜只能在梦中出现了,父亲我是多么想念你啊之类的话。楚辞写的情真意切,字字感人至深。他在写这些的时候,心里其实想的是现世的父母亲。他如今身处异世,就相当于和他们天人永隔了,越到生辰,他就越有感触。周围听他祭告的众人,无不感伤落泪。楚辞的一席话,让他们也回想起了自己在年幼之时和父母相处的场面,如今斯人已逝,人生路上再无来处,只剩归途,怎么能不叫人触景生情呢?楚辞的《祭先严文》被今日在场之人竞相传诵出去,不知不觉间竟成为了祭文之首,每逢祭告先祖之时,总要先念一念这篇。祭拜之后,就开始举行加冠礼。大宾由秦夫子担任。他昨天就到了楚家,早上也和楚辞一样焚香沐浴,之后也没有出来进食,而是一直保持洁净的状态,准备等会为他加冠。因为没有主人,所以他一人身兼二职,先为楚辞除下原来的发髻,梳成大人发型,再为他戴上布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