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宁没有做解释,就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沈翰看她这样,长叹一声,说起了以前的事,“缨宁,你当初还是沈簟秋的时候,就傻傻地爱着冷木阳。我为了你,还跑到冷家亲自跟冷天宇提亲。可是最终呢,冷木阳并没有好好待你。你得不到他的珍爱,最后,还出车祸失去了生命……法庭上都说冷木阳无罪,可是,我看他就有罪。如果不是他一直苛待你,你会那么瘦吗?你会怀了孕还被他骂吗?如果不是他,你更不会开车出事……你十几岁就会开车,对车子那样精熟,如果不是因为你心里有事,你的车子怎么会失控呢……缨宁,你前世的一切悲剧都是冷木阳造成的,这一次,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缨宁无法说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是,她的感情,她还是很明了的。
她除了冷木阳,没有爱过别人。
可是,这样的想法,她怎么跟沈翰说呢?
缨宁心里纠结,就说自己头疼,“爸,你摸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很烫?”
沈翰听了心里一惊,以为缨宁感冒了,连忙拿红外线体温枪试了试。缨宁并不发烧,但是,头痛也是感冒的症状,不能大意。
“阿兰,你去拿感冒药,让缨宁吃点药。”
缨宁这样一闹,沈翰夫妇就只忙着给她找药,让她休息了。喝过药,欧阳兰扶着缨宁回房间休息。缨宁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多久,就安稳地睡着了。
*
“冷卓,你怎么能这样?”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秦浩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十分生气。
地上,被砸碎的水杯,摔落的手机,两个枕头,一床被子……简直惨不忍睹。他隔着这一堆东西,远远地朝着冷卓喊话,让他不要再胡闹。
“冷卓,我已经给姚院长打过电话了。她现在在云城,她会过来看你的。不过,在她来之前,你还是不能坐起来。”
“庸医!无能!可笑……”
冷卓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贬损的词都用尽了,把嗓子都喊哑了才罢休。
两个女特护站在一边,缩着肩不敢动。
这地上的东西,她们一天已经收拾了十八回。冷卓最新近的脾气越来越大,最喜欢扔被子,扔了被子又嚷着说自己会感冒,让特护去取新的。刚给他盖上,又被他扔到地上……这样反复折腾,再好的人,也被他折腾地不好了。
秦浩也是不想管冷卓,呵斥了几声就走了。
——“你们还不给我被子,你们要冻死我吗?”
女特护去外面抱被子,遇到了缨宁。
缨宁问,“这个时候,抱被子做什么?冷卓他喊冷吗?”
女特护心里委屈,说话时带着情绪,“才没有呢!冷先生他总是扔被子,扔东西,我刚给他盖上,他就扔下来……这一天,我腿都跑断了……”
缨宁明白了。
“来,被子给我吧!你们在外面,不用进来。”
*
缨宁进到房间里,发现冷卓的房间简洁得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她想,大概都被冷卓摔坏了。
特护怕他再摔,就没有再给他准备。
——“还不把被子送来我?我若是感冒发烧了,我就在医院里住一辈子!”
缨宁自有主张,直接将被子放到了沙发上。
冷卓感觉不对,扭过头看,看到缨宁朝自己走过来。他想到上次的事,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仅余的被单——呼!
缨宁将冷卓身上的单子掀开了。
冷卓不能动,只能护一处,懊恼得大喊,“女溜氓!”
缨宁并不理会冷卓,她戴上消毒手套,俯身查看他身上的伤口。结果她发现,冷卓结实的肌肉上,伤疤几乎看不到了……这真是奇效。看来外公那本古医书上记载的去疤药方确实是真的。极有可能滕熠就是用了N国的民间秘方涂抹了伤口处,所以身上才会没有伤疤……
“姚缨宁,你走开!”
缨宁隔着口罩望了冷卓一眼,冷卓就没有再喊。
他自己也知道,缨宁给他配的药,没有让他身上落疤,这实在是一个奇迹。他原来还担心,自己身上有了疤,就不能去健身房里炫自己的八块肌了,现在,他的疤都已经看不出来了,他又有了信心……
只不过,让他天天躺着,他还是难受。
——“这里,还疼吗?”
缨宁轻轻地按了按冷卓的伤口处。冷卓没说话。
缨宁想,他是不疼了。
外伤不疼,并不意味着内里完全好了。
她已经看了冷卓的片子,心和脾仍然有些肿大。还是需要调养。
缨宁只是想不到,平时看欧阳明哲并不强悍,为什么会对冷卓下脚这样重?那肋骨扎进了脾和心瓣上,也就是她……还有胆量做这个手术,其它人,是谁也不敢的。
检查完毕,缨宁摘掉了手套,到房间里洗了手,出来,告诉冷卓,明天,他可以坐一会儿,“先坐五分钟吧,我会安排好医生看着你的。第一次坐起来,不要时间太长……还是要慢慢调养……我从N国带回来一味药,明天让中医师给你煎了服下,这药最能安心宁神。你喝了,就不会这么烦躁了……好了,你休息吧!”
说完,缨宁转身就走,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冷卓的声音——“姚缨宁,你想冻死我吗?”
“我听护士说,你一直在扔被子。我看这房间里暖风还可以,你身上燥,就不用盖了。降温吧!”
“姚缨宁,你好狠心……特护,医生……”
冷卓看缨宁要走了,直接按呼叫铃,一连按了三次,但是没有反应。
“不用叫了。刚才秦浩已经跟值班的护士医生说了,不用管你。”
缨宁说完这句话,直接就打开门,她的脚迈出门一步的时候,冷卓突然在后面喊住了她——“缨宁,怎么说,我也是冷家的人,你忍心不管我?”
冷卓的声音正常了。
缨宁犹豫着没有走,她转回身,就看到冷卓可怜巴巴的眼神。
“我已经管过了,你还想怎么着?”
“我……我冷,我还想坐起来。”
冷卓不发脾气的时候,眼睛很好看。他的眼睛,不是冷木阳那种深邃,也不是冷天宇那样炯炯有神,更不像冷天星那样隐忍。他的眼睛,闪烁着那种年轻的赤诚的眼神,看了就让人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这一点,缨宁以前还是沈簟秋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