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有点陌生，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他成长的环境里，都是男多女少，大家都是糙老爷们儿，哪里来的“怦然心动”。当然，以他的皮相，也是有女孩儿主动追求的，但他没感觉。用他妈妈的话说，这孩子在感情这方面不开窍。
一夜没睡，他有点困了，心烦意乱的挠挠头，又忍不住通过后视镜偷看莫默。
这个罪魁祸首此刻正扭着头看窗外。从早晨开始，这个人就一直一脸严肃，沉默不语，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看着就知道她有心事，可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遥心里一阵憋闷。
“叮叮”
莫默手机响，二队的小陈把医闹的事情，简单的梳理了一下，给她发过来了。
她看了下短信，不轻不响的嗤笑一声，开口对大家说：“等下我们去处理的事情，大致情况是这样的，5天前，有个孕妇在市北医院生产。生产的过程比较痛苦，且时间很长，产妇一度难以忍受，走出产房跟自己的丈夫还有婆家人商量，要求剖腹，且医生也跟其家人商量过两次，要求他们在剖腹手术单上签字，家属拒绝。原因一，是顺产对胎儿好。原因二，是剖腹要钱，他们是农村来的，男方没有工作、没有医保，不愿意花这个钱。所以不同意剖腹，产妇第二次出产房要求他们签字，并且下跪求他们，家属依然也没同意。最后产妇情绪激动，一气之下，从走廊窗口跳楼。现场有监控，但只拍到产妇和医生出产房，以及产妇跳楼。至于有没有把手术确认书拿给家属签字，这个没拍到，所以还在查证。”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7楼，一尸两命......现在死者家属，婆家这边的，浩浩荡荡来了十几号人，来医闹。现在那个丈夫情绪不稳定，号称生产当日并没有看到过手术同意书，要医院赔钱，不赔的话，他就跟当日负责接生的医生，同归于尽。”
几秒过后。
胡斐：“靠！”
猴子：“是不是人？畜生啊？！”
老李头：“哎！”
到了现场，5个人急忙奔往门诊楼。门诊楼里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人围着，除了闹事家属的十几号人，还有院长、护士、当日负责接生的医生、赶来维持秩序的警察、来看病的病患，和各种站着看热闹的。
哭声、嚎声、吵声、骂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吵得人耳朵发涨。
莫默揉揉发疼太阳穴，问之前就到这里的民警：“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小民警眉头紧皱，一脸无奈：“真是没办法，你看里面，他们不知道哪儿弄来那么些个老头老太，都得有80多吧，就往那儿坐着，又哭又嚎，我们稍微碰她们一下，想拉她们起来，她们就乱叫，说被我们弄伤了，说她们高血压心脏病发了。旁边还有很多人拍照拍视频，这要是掐头去尾的发到网上去，不知道网民又要怎么说我们呢，哎，束手无策。”
莫默抬头往里望去，医闹的十几个，都是农村来的，手里拉着横幅“医生草菅人命！”，“医院法院官官相互！”，“还我公道”。
院长跟一班医生被他们围在中间，急的团团转，声嘶力竭的跟他们解释。
“你们看！警察来调查过的，有监控作证的，你儿媳妇是自己跳楼的！而且我们拿手术意向书给你们看的，你们自己不看。”
一个老妇人，满脸的皱纹，看着有点老态，声音却洪亮的很，她噌一下窜到院长面前，指着院长大声尖叫
“呸！什么视频，你们可以作假！是作假的！你们没拿什么意向书。什么叫意向书？我乡下人不识字！你们欺负我们不识字，骗我们签字，我们不签的！哎哟，我可怜的儿媳哟，我可怜的孙儿哟，你们死得好惨哟。”
她一边骂，一边哭，手都快指到院长鼻子上，院长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急的满头汗。
“你们怎么不讲道理？！你们真要有什么异议，可以去法院告我们，走法律程序，为什么要这样？你们这样，别人还怎么看病？”
“什么法院？你们都是有背景的，欺负我们乡下人！我不相信法律，我只知道我儿媳妇，我孙儿都死在这里了，你们走廊的窗口为什么不装护栏？为什么当时没有护士上去拦着她？你们要赔钱！赔人命！”
“对！赔钱，赔人命！”
......
他们带来的人，举着横幅大声嚷嚷，周围一群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医院推卸责任。
“一尸两命了，还想息事宁人？！”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的医生只会向钱看，哪里会真的救死扶伤。”
“这种医院就应该拍视频，网上曝光！”
人群中议论纷纷，很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一旁的民警阻止了几个，但人太多了，根本来不及。
有什么办法？这些人，你跟他们讲法律的时候，他们跟你讲感情；你跟他们讲感情的时候，他们跟你耍赖。真的给钱了，也不会那么轻易息事宁人的，他们会觉得你们钱好讹，下次缺钱了，会再来。
那老妇人见风头都转到了他们这边，就更起劲了，上前一步就拉住一个女医生的手臂，大力的拉扯，手掌往她脸上招呼，医生的头发被她打的都散乱了。
“就是你！那天给我儿媳接生的就是你！你到底懂不懂医？别的产妇都生出来，为啥就我家儿媳生不出？”
医生年纪也不大，被又打又骂的十分委屈，带着哭腔说：“产妇产道过小，而且她身体弱，胎儿又太大，顺产十分吃力。当时这个情况我都出来跟你们说过，你们不肯给她剖腹！你！”
她指着那个老妇说：“就是你！我都出来劝了2次！你对你儿子说哪个女的生娃不受点罪，就你媳妇儿娇贵！还要费那个钱！再说，顺产对孩子更好，坚持不让儿子签字！是你害死你儿媳！”
老妇一怔！跟着她一起来医闹的那些七大姑八大舅都是一怔。他们听说得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啊！
老妇没想到这个小年轻医生，居然把那天她说的话记得一清二楚，讲实话那时候她说了啥，她自己都忘了！此刻被人大庭广众说出来，现场的人纷纷质疑，眼看着风头又都偏了，不在他们那一边了。
站在老妇身边有个男人，看上去30岁左右，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有时候老妇窜来窜去的时候，他会扶两把；老妇骂人的时候，他上去跟着骂两句。
此刻他听到那个医生说的话，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那老妇恼羞成怒，冲上去拉住那医生头发就要扇她巴掌。
“我呸！我对我儿媳那么好，怎么会害死她？！你推卸责任，你说瞎话！”
医生也是被惹恼了，一冲动，就推了那老妇一把。
那老妇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扶着腰，哼哼唧唧的哭嚎：“医生打人啦！医生要杀人灭口啦！哎哟，我苦命的儿啊，刚死了老婆孩子，现在老娘也要死啦！以后没人照顾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