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之战才平息两年,容华夫人突然病殁,陈国借此发兵。当时越国朝政正在党派相争的漩涡中,本已是内忧,再加上外患,她爹带兵御敌才勉强守住关都。
只是,她爹刚平息陈越之战,越王又听信杜卫之言,将她爹发配西北,抵御蛮族。
四年前陈国再次发兵,陈国上将张百林带兵大破关都,直逼柳州。越王大为震惊,此时京都除世子外再无可用之人,世子在辅政时期解决不少如南方水涝的大事,在百姓间立了威望,越王又听信谗言,认为世子功高盖主,此刻正将世子禁足于林府。越王放不下面子,只得将成平公主越妯送往陈国以求退兵。
陈王也许出于羞辱,将成平公主赏赐给了张百林。她听说越王在承阳殿大发雷霆,对着满朝文武大骂“废物”。而长晤得知此事后只是笑笑,仍将林府的大门紧闭着。
那时她怕越王下旨让长晤亲征,战局又压得紧,谁知越王的旨意还没下来,那边陈国就退兵了。她奇怪,为何陈王不趁机要回陈世子。要知道,作为质子,在他国王宫连野宫犯事的宫女都不如。
陈王突然退兵,越王没有召回林甫以壮军力,杜卫在殿前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将阿泽从前的副将张久川提拔为京门总督,林家军统统撤下原有军衔,只授了几个闲职,阿泽更是被禁在京郊的练军营中,连城门都见不着。
林家军听从她爹的旨意,纵有几句怨言也绝对不会抗旨不尊。阿泽虽没说话,但她知道,阿泽子心里是不服气的。张久川和阿泽一样年纪,从小在一起练功夫,底子虽说不错,但那时也才十七罢了,阿泽在军营中寸步迈不得,张久川却做了京门总督。她记忆中,张久川在林家军中算是能说上话的,从小和阿泽在一起,与阿泽和林家很是亲***时少言,因为面容过于清秀,阿泽总笑话他。
杜卫是何目的已无关紧要,越国那时已岌岌可危。
陈国坊间传言,那十四岁便被送往越国的陈世子面若海棠,比女子都出色三分,更有月华之气,陈宫的海棠,都是衬了他的容颜。
她听着觉得有些可笑,一个男子如何能长得比女子还出色三分,她隐隐觉着,这大约是百姓夸大了传言。她心里这么想着,却猛然想起那天殿上为越西包扎伤口的宫女,她的确未曾见过那样美丽的女子,连盛宠一时的容华夫人也未必能有那般容色。
她心里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倘若那真是陈国世子,王后哪能容忍陈世子在她捧上心尖的女儿身边。
只是第二年,她未曾放在心上的事却真的发生了。
在关都的第二年,陈军再攻关都,城中百姓四下离散,商人也都绕过关都,不敢靠近。她在宅子里忧心不已,可这头长晤还在关外奋力抗敌,那头的越朝堂已发出求和诏书,即刻便释放陈世子。
长晤听后大怒,将诏书摔在桌案上,青花碗被拍到地上,像冬日里让人猝不及防的大雪,裹着寒气摔下来,碎了一地。
她从未见过长晤这般模样,像是在笼中拼地一身伤痕却仍旧无法逃脱的困兽,愤怒又绝望。他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跪倒在地上,方才摔碎的碗片划伤了皮肉,血顷刻就渗出了布衣。
她心惊了一惊,见到他这样,顿时觉得心疼不已,也随着他跪下身子,却见他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悲恸和绝望。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伸出双臂,想去抱抱他,像他在战场上挺直了脊背保护这片江山和在这里的子民一般,给他怀抱让他依靠。
他在她怀里久久无声,她觉得身前的衣襟湿了,他在颤抖,他在悲恸。
越王彻底放弃他的国了,放弃了这片江山,放弃了他的子民,甚至躲在他的子民后面,在高高的宫墙里,在九重宫阙之上,害怕地丢盔弃甲。
陈王接了越国求和的诏书,却没有让张百林退兵,三十万大军正紧咬关都不放。杜卫许是怕了,赶忙遣人将陈世子送出城。
这边长晤却得到消息,护送陈世子出城的兵马在靠近关都的柳城遭伏兵突袭,原有越军被全部打散,陈世子不知所踪。越朝堂连下三道诏书,要长晤带兵前去营救。
关都兵马本就不足,加之杜卫只手遮天,有心加害长晤,军饷少得可怜,士卒们饱一顿饿一顿的,哪里还有力气去上战场杀敌建功?之前一场战役已让关都损失了大量兵马,眼下张百林还在关外虎视眈眈,长晤怎么还有心带兵前去营救陈世子?
长晤已是两天未曾合眼,眉头一刻也未松开。
城外营地上,陈军整装待发,一刻不曾松懈,张百林怕是已知道陈世子被劫的消息。有探子传信说,在柳城的毗岵山发现旭诚侯的兵马。旭诚侯坐拥燕云十六州,兵力强盛又野心勃勃,陈世子落在他手上绝非什么好事。
长晤看到来信,沉吟半晌,落笔写了寥寥几字,却遣人将回信送到越宫里去。
长晤的信绝不是送到越王手上的,在越王宫,能让长晤送信的,只越西一人而已!待送信那人回来后,她再三逼问,那人终于开口,说越世子让承阳公主带着先王遗诏去柳城毗岵山,让旭诚侯娄岐南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