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语。”他又启唇,依然自然、流畅、顺利。
楮语应道:“嗯。”
“楮语。”他当即一遍又一遍,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物的孩童,乐此不疲,“楮语。”
“楮语。”
仍是温润柔和的样子,清晰而轻缓的语调,但带着分明的欣喜之意。
“楮语。”
“楮语。”
乌云听得都忍不住将脑袋抬起来,再次转过去看他。
“好了。”楮语终于出声,打断了他,问道,“那你可能道出‘崇一’二字”
她白日里告诉了他,先前与她同行在茶室和他谈话的那位女身禅子名为崇一,前日在重霁主街,发狂作乱的他被各宗众元婴修士围攻,是崇一在她还未赶到时先救了他。
自然,当时他并不能道出崇一的这二字之名。
然而现在,怀玉启唇,仍只喉结滚动。
十几息过去,他神色如常地放弃,直接但依然温柔道:“道不出。”
楮语闻见,心绪微摇,但只温声:“无碍,日后总可以的。”
在怀玉这里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好。
他便顺着她的话,认真点了点头。
楮语不再于此话题多言,道:“此地便是我住处,今夜我们住在此,你可随意四处走走。”
怀玉认真听完,捕捉到了关键:“一起住。”
楮语立即在他下一句话出口前先道:“你自己择一间屋子。”
如此直白,怀玉自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仍然问:“分开睡”
楮语也不意外,神色平静,颔首以应。
怀玉旋即上前两步靠近她,道:“化妖身。”
楮语看着他,并不犹豫,轻摇了摇头。
怀玉沉默。
眉目间神情依然温柔,目光却似乎微黯了黯。
楮语静立不言,无所动容。
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感情十分特殊且复杂,不过他既已化形,化作的是男身,便该先叫他逐渐知晓男女之别。
其他的日后再说。
怀玉看着这般的楮语,虽然她依然是温和的,但他心中莫名就是知晓,她意已决,难以动摇。
他虽然并不理解,但也只好接受。
不过,他微垂眸,目光落到她怀中的咬夜狸身上,道:“我与它。”
连在一起说有些艰难,他顿了顿,才接道,“一起睡。”
不知何时将脑袋埋回楮语怀中的乌云没怎么听懂这句话,但莫名地忽然就是感受到了一股类似危险的气息。
于是它再一次猛地转动脑袋,看向怀玉。
化作人形的赤蛟与咬夜狸便对上了视线。
又是一瞬静默。
怀玉神情一分未变,且已径直向楮语伸出手去。
他自乌云身上收回目光,抬眸看着楮语。
“喵呜……”乌云当即轻叫起来,转回脑袋深深扎进楮语怀里,“喵呜~”
楮语:“……”
几息后,她还是抱着乌云,递给了怀玉。
“喵!”乌云抬起四只短肢就要跃出,“呜~”
下一瞬,四肢一软,瘫在怀玉怀里。
辰宿之力自怀玉掌中涌出,温柔地将咬夜狸整只身体都环裹起来。
怀玉身为大妖,身上的气息本就隐隐能令众兽生出一股臣服之意;他又三生因玉而生,怀一寸玉心,对于乌云这只也爱玉的咬夜狸来说,更是极具诱惑力。
自然,乌云便不争气地瘫在了他怀里这辰宿之力的温床中。
当然,是因为楮语主动将它递给怀玉,它才敢这般。
楮语见着,眉眼浅浅一弯,淡淡笑了。
她含笑温声:“去吧。”
怀玉也不再多言,只再静静看她几息,而后抱着乌云向院内走去。
楮语这才打开手中弟子名牌里的传讯,查看来自乾洲的毕君师父给她的回讯。
内容依然极其简短,是毕君一贯的风格。
楮语看完,垂眸默了默。
既如此,她的有些猜测便成了事实。
不过,她仍不后悔方才没有对邭沉施展洗心术。
也确实不可贸然施术。
楮语先给毕君回讯感谢,而后取出邭沉赠她的锦盒,动作惯常轻柔地打开盒盖。
楮叶耳坠与楮叶金钗静躺盒中,清冷的月光温柔地落在上面,与冰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叶片上流转的火红微光相映、相融,间杂其上金色叶脉泛起的浅淡金光。
薄如蝉翼的楮叶便不必说了,不论是耳坠还是金钗,制式皆精美,每一寸皆精致。
完全不比楮语曾见过的各色珠宝铺子所售的饰物差几分,自然也没有邭沉口中的一分“粗陋”之相。
虽然应当不是和人间那些饰物一般手持工具打造,但也可见运灵力之娴熟。
以及……用心之细致。
楮语压着生起微澜的心,神色平静地看着。
几息后,她终究还是抬手捻诀,施术。
星图未展,只六枚星子连成的张宿星官在她身后一闪而逝,金光熠熠的见术法印便顺利结成,落在锦盒上方。
施展了见术一重见的楮语眼中。
法印威效笼罩下的耳坠与钗,皆无一丝异象。
干净至极,如高天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