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会和以前一样,把这里变成一座尸骨堆成的山丘。
也曾作为安身立命之所的夕云山,也会被焚烧成灰烬。
无辜的生命变为亡魂,带着绝望死去的人们。
她陪着他看过无数次的情景。
每次她面无表情侍立一边,看着他高兴地说,看到了吗,我们离实现夙愿又近了一步。
她的心里却在问,真的需要牺牲这么多人吗?
为破苍天,真需要用成河的血与怨念去祭奠吗?
这真的也是我的愿望吗?
最后,她却只是点头,装出一副理解他志向的样子。
“没关系,大胆地说出来,哥哥和我,都不会介意的。”舞灵幽幽地道。
不。我不愿意让他走。
只要他不走,我就不用亲手毁了铸心门。我还是很舍不得这里的一切的,只要师兄还在,他就能保护这里。
寒幽就不敢轻举妄动。
“有师兄陪伴,会更有安全感吧。”玉若道:“再把云锦师姐一同叫去,人多,热闹,可以吗?”
玉若吐出每一个字,清楚地意识到,她为他已经失去了自我。
有些变质了的心,能否还被叫做“爱”呢。
她诧异,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动摇成了这副样子呢?
或许,她从来不坚定。
她不是甘于接受全部的命令,只是成为了一种习惯。
谁都好,来主动帮她卸下负担,她会欣然接受。
这样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她的希望一次次崩塌。
冷幽朔开口时,那一丝淡淡的光明,在她的心中也是转瞬即逝。
“好罢。云锦的心里一直不安生,她要知道能下山去,不定高兴什么样呢。有她在路上,也会多出不少乐趣来。”
玉若问道:“师兄,那你是说,你也答应了?”
冷幽朔“嗯”了一声。
他还是同意了。
为什么会同意?你完全可以拒绝我。
那样我也可以给自己的逃避找一个借口。
那样我还可以欺骗自己,不是我的错,而是鱼儿自己不咬钩,那是无可奈何的。
这一刻,她恍然想起了多年前,把寒幽困在阵中的她,多希望他可以说一句,自己比他人更重要,墨莲姊,可不可以饶我一命。
她背着雪王,诱导着他,可他却比谁都坚定执着,像个傻瓜一样往火坑里跳,她想拉他一把,都不能将他拉上来。
她现在每每看到寒幽的那张脸,也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说话的方式有问题?
因为还没说话就给他一个耳光,把他吓到了?还是太委婉了些,他完全没有理解?自己要是能更直白些,直接告诉他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些伤痛,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
可那些,早已成既定事实之物,她无力再改。
但她以为,再面对这种事,她会做的更好。
不想,她却都不如当年的自己勇敢了。
墨莲,在有雪王的授意下,也可以乘他不备,做些小动作。
而寒幽手下的玉若,却麻木得不能再麻木。哪怕心里再抵触,也完全会按照命令做事,一点也不会违抗。
听到冷幽朔同意和她一起下山时,她的心中不断重复着“不,你拒绝吧,这是个陷阱”,却带着灿若玫瑰花的笑容欢呼道:“太好了!”
太假了。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流枫听到她的这欢呼,多少有些不舒服。但结果他大体也算满意,也不多计较了,因笑道:“那快去告诉师姐这好消息吧。”
好消息?也许是好消息罢。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朝阳似的笑颜中,那份无奈,即使是有了感情的梦烟,无法彻底读懂此番矛盾。
只有这句话,梦烟与玉若深有同感,期待别人来救赎,从来只是痴心妄想;想要自救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被玩弄于股掌。
玉若的内心,开始逐渐化开。正与自己一直以来的寒魂重叠。
这果然,是最后一局了。
一切很快都要结束了。
梦烟深深地感谢,在这通往尽头的路上,终圆了一份奢侈的幻想。
但她还不知道这奢侈的幻想,要多花多少的代价。
但的确,一切是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