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呼,之后便是决堤的泪水,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般可怜,稍稍有些心,都会不忍心目视的悲伤。
她偏偏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她,并不存在任何的悲悯之心——不,应该说连心都没有,面带着虚假的残忍的笑容,欣赏戏曲一样欣赏着他。
当她缓缓站起身来,即便脱离了她的掌控,他却也依然被钉在原地。凄惨地将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哀哀地痛哭着。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你当年陪着外公的壮志呢?哪怕就是沦落成阶下囚,也没有过分露出脆弱——甚至把嘴唇的肉咬掉也不肯喊一声的气概呢?怎么现在就变成只会哭的软蛋了?”
太过沉重的打击,与终日被泡在酒水中,他的神智本就不大清楚。现在她的话他是否能够听得见听得懂,都是个疑问。然而他却似乎确实哭得更加悲伤了些。
“瞧瞧你,啧啧,完全不成个样子。哎,果然是不能闲下来,不能为了一点事就沮丧。否则以后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你现在变得这样没出息,果然还是因为你没有什么营生做的缘故。干脆现在回到冥宫,做回你的参谋,你当年的气势也就慢慢回来了。”
“我不……死……死也……不……”他一边抽噎着,一边呆滞地回应着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回答。
“嗯嗯,你当然希望自己死了。可是啊,我们偏偏不让你死,因为你现在还掌握着我们全都不知道的秘密呢,还得用来对付那个阴险的家伙,甚至还能当作筹码来要挟那些还留有点情分在的傻瓜们。用处这么大,我们怎么舍得让你断气?”
除却了不能屈服的执念,已再没有尊严可言。失控了的身体,丧失了的神智,让他抱住了她的腿,咬牙道:“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我不要活着,你让我死了,让我化作荒魂去找我的女儿和妻子……让我死……”
“哎,还化作荒魂?你上次魂飞魄散,我们都花了大力气,才重新把你凝聚起来的。再化作荒魂岂不是救不回来了?”她一脚将他踢开:“死心吧。除非你松口了,我们是不可能再让你丢了性命的——”
“你们……你们说我还有用处,我松了口,你们也只会继续用……用这种方法继续逼迫我追随,不会给我痛快。只我要是受不住一次,答应第二个条件,也就不远了……咳咳……这就是你们的如意算盘……”
“可以啊。神智都断裂了,有些地方还能想得这样清楚,没有彻底痴呆了呢。难怪外公对你这样执着。”她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既然你是这样的聪明人,你也能想通自己有多大价值,好好发挥,不是比苦守着死去的家伙们强得多?而且就是他们,也未必就愿意看到你这副德行,说不定只祈求你好好活下去。”
“不是为他们,是我自己接受不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为仇人献一计一策,除非你将我的头砍下,心挖出来,才有可能看到我守着的秘密。”
他抽抽噎噎,在说着这些话,却似乎分外清醒。
她耸耸肩膀,纤细的手指,抓住他泛绿的长发,将他的头整个浸没在湖水中。无法逃开她的手,只能在酒中吹起一串串的水泡。
“都说酒后吐真言,为什么你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是半个字也撬不出来呢?”他的腿毫无意义地踢着,身子一起一伏,呼吸早已困难,然而她却反而念起了疗愈的咒语,让他不至于昏过去,保持着清醒,来享受甘醇的酒气的环绕。
疗愈的咒语吟念到了极限,他轻飘飘地,即使不用她再扶着,头也浸没其中一动不动。
她无趣似的,将他一甩,重重地碰击,让他痛得醒了过来,云中雾中,却是一张甜美的笑颜。
“哎,这是为什么呢?比起我强大的疗愈术的支持,还有摇摇欲坠的不清的神智,不是你的告饶而是昏迷先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