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败坏又能怎么样?反正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凭我一己之力,刺探玄机宫与默穹哪一边情报的。而且与默穹联合的话,在碧羽阁内安排得力仙族也会变得容易些,如今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如何都是一死,我可不希望君上再次误会我,再次把我当作那种心性不专一的白痴。”麝兰的舌头卷起,舌尖上幻化出一枚冥族特有的毒药,她轻轻一吐,毒药落在嗣遥的刀上,将刀刃染成了深蓝。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在了嗣遥的刀上。
她死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表情。开心也好,悲伤也好,恐惧也好,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淡泊的,生无可恋的脸。
就像是所有通过了所有试炼,磨平了心性,而起始终没有遇见挑战她信念就死去的冥灵一般,是从空壳变成空壳的状态——从会呼吸的空壳,变成没有意识的空壳。
剧毒将她的身体腐化成一滩血水。
她想,她这样的生命,大概是没有任何的权利变成美丽的繁星或是闪光的碎片在空中游荡的——那不适合她,她也配不上那样美丽的死法。
想一想也是件相当可笑的事情,她做不到问心无愧,对谁都是一样。尽管她那么拼命地,想要维系好各方的平衡,然而,她终究太弱了。既没有一击毙命的绝对硬实力,也没有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头脑,有的只是周旋在几方之间,心力交瘁,强烈的痛苦还不能被理解的孤独的伤悲。
黑白相间,能够映出影子的翡翠,在融化前,最后映的,是嗣遥的影子。
嗣遥也看到了那一双没有了躯壳保护的琉璃珠子,眼神中的幽怨,让他泛起了一种寒意。他总觉得,她似乎是在怪他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露出了那样脆弱的神情,她却没有任何机会知道了。
而嗣遥一瞬间的恍惚,也被倏然倒下去的若离吸引而去。
她始终含着一口气,让自己的气势不要弱下去——让自己不能输给默穹,更不能输给浮韶。
可是,她的手腕还是很疼痛。那些无情的刀刃,在她的身上,留下的是真的,极深的伤口。
地上血红的海,消失得麝兰是汇聚的溪流,而若离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潭血注的清泉。
麝兰,那样平凡的麝兰。
没有出众的五官,没有出众的法力,慢慢吞吞的性子,似乎一直也不是那样引人注目的存在。生之时,只是藤蔓枝节上的兰花,阳光出来,凋零枯萎,却不曾有谁记得她的样子,仿佛那碧绿的羽藤上,从来没有长出过小小的花苞。
只是,在她的整个存在都没抹消的刹那,越来越模糊的画面终于消失在那一潭清水之中,浮韶的手试图触摸遥远的残尸,却只让修长的手指变得湿漉漉的。
他呆呆地,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水,从颤抖的手不断地滴落,溅成小小的圆圆的涟漪。然而,圆圈之中,已经没有了他失去了两次的——她的脸。
“阿空——!”浮韶相当失态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他的声音回荡,在声音的尽头,本该有谁等着他的终点,却——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