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半路,大雪停了,乌云散去,露出灿烂阳光,照到雪地引起强烈的反射,晃得人睁不开眼。晒得人脸颊火辣辣的疼,两只小狐狸蜷在背篓的最深处极为难受。谢问玄加快了脚步,想另找一条阴凉的路径。转过一片山坳,进入一片密林,阳光被树影筛得支离破碎。越走入越是茂密,阳光越是稀少,满眼都是稀疏的光柱,再行半个时辰,森林几乎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需凭着无价剑发出的亮光,才能勉强照亮前行的路。
不论如何密的林,也不会暗如黑夜,谢问玄有些好奇,跃上大树,直到树顶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极深极窄的山谷之中,抬头只可见一线蔚蓝的天空,两侧的万仞高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夹角,使得这山谷常年笼罩在巨峰的阴影中,加之林木茂密,所以终年难得一见阳光。
站在树顶,见天空逐渐转为昏暗,便晓得今天晚上只能在这片漆黑的森林中渡过。爬下树来,随着天色逐渐黯淡,加之月光都无法照射进山谷,世界亦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过了三秒钟,星星点点的光在眼前出现,是树干上的蘑菇、溪水里的小鱼、叶片下的萤虫,全都发出柔和的荧光,或蓝或绿或红,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照亮了整座森林。一阵风吹过,从蘑菇上吹下无数荧光的粉末,黏着在树枝上、草茎上,树与草变成了月树玉草,落入溪流中,溪流也泛出晶莹的浪花。
对于山谷中的万物而言,日落后才是一天新的开始。
眼前不可思议的美景,让谢问玄看呆了。比他更加兴奋的是两只小白狐,它们蹦跳追逐着,用毛茸茸的爪子碰触所有发出荧光的东西,荧光全黏在白毛上。两狐又撕咬对方的皮毛玩耍起来,浑然忘记了不久前刚离世的母亲。
当它们奔跑嬉闹到了溪流边,似乎被什么东西完全吸引住,安静的凝视了好一会,拿出爪子拼命的拍打溪水。谢问玄凑上前一看,水中游着一种怪鱼,通红而扁平,远看就像漂浮着的动物的肺,又长着一对向上的眼睛,还有不停划水的四肢。如此奇怪的生物,也难怪能勾起小狐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一人两狐行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了,谢问玄想着若是能抓住怪鱼,或许就够他们吃上一顿。凝神盯住鱼的行动,无价剑如闪电般刺破水面,在即将刺中的瞬间,那鱼犹如凭空移动一般,以肉眼不及的速度闪出七八尺,让谢问玄一剑刺空。如此刺了有十几剑,那鱼每每能在剑尖触及水面的刹那逃开。小狐初时还颇为期待的,在岸边蹦跳着给谢问玄鼓劲,最后还是回头丧气的走开了。
谢问玄从溪水中走上岸,一抬头,被吓得又跳回了水里。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睛上面还有一对发着蓝光的尖角。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山羊,就站在离他五六丈远的树下,嘴巴缓缓咀嚼着荧光的草茎,看着谢问玄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谢问玄可不管这羊的眼神如何无礼,晚餐才是最重要的。
纵身一蹬,如离弦之箭向前窜出,直扑那羊。羊丝毫没有惊慌,依旧不屑地看着谢问玄,等他进到一丈左右的举例,才灵巧的一转身向后逃去。羊的奔跑速度很快,几乎赶上平原上的猎豹,谢问玄追的速度也不慢,一人一羊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就是维持着一丈的距离。
若说谢问玄比羊有什么优势,那便是脑子比羊聪明一些,在追逐中,他暗暗记下了树木的位置,悄悄地改变追逐的方向,并放出火蛇干扰羊的前进线路,一点点、一点点的将羊驱赶到他设定好的路线中。羊在死命的狂奔,谢问玄紧追不舍,羊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垂直的山壁——它终于被逼进了死路。谢问玄的剑刺了出去,眼看要一剑贯穿羊的脖颈,谁知他的剑竟然落空了。
那羊腾空而起,跃上了几近垂直的岩壁,踩着岩壁上几块小小的凹凸褶皱,轻盈的跃到了岩壁的高处,仍然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谢问玄,“咩“的叫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问玄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蠢得有多么的厉害,那山壁上横七竖八的站着有二三十只山羊,本来就是羊的居所,它们的双脚只需石缝中的半个巴掌大的凹陷,就能立足。二三十双蓝汪汪的眼睛用不屑的眼神盯着谢问玄。
灰心丧气至极的谢问玄,在微弱的荧光下仔细的辨别出好几种野菜,将就炖了一锅汤,自己喝了以后,依旧饥肠辘辘。所幸,他在树上找到了一个鸟窝,掏了几枚鸟蛋,勉强缓和了两只小狐狸的肚子。
第二日夜晚,森林中的万物重新亮了起来,谢问玄再一次踩如水中,剑刺怪鱼,剑比昨日更快。鱼还是半点面子都不给,连刺十几剑一无所获,甚至有只鱼在闪避的时候,故意用尾巴拍出水花,溅得他一脸。
捉羊的事表现的更糟糕,那些山羊似乎觉得昨日的追逐颇为有趣,它们迅速将这种追逐当做了一种娱乐方式,昨日只有一只胆大的,可是今天就有三只山羊到了平地上,引诱谢问玄来追赶。谢问玄依旧在绞尽脑汁设计追赶线路,目的换成了阻止羊靠近山壁。结果与昨日大同小异,那羊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只要一旦靠近山壁,就一跃而上逃脱。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依旧如此。
连住了好些天,谢问玄也慢慢的了解了这片森林。
因着山势的原因,阳光与月光都极难到达这里,唯一能进入这里的天空能量,只有星光。星光是极微弱的能量,需要长时间的吸收与凝聚才能发挥作用,久而久之这里生长出了一种菌类,它们无论白天与夜晚都能吸收星光,在晚上则将星光转化为微弱的荧光点亮了整座森林,它们的孢子随风飘逝,被植物与动物摄入体内,慢慢的山谷中的万物,都具备了吸收星光的能力。
换而言之,这山谷中的所有生物都与谢问玄一样是以星光能量洗髓的修行者。更加独特的是在微弱的荧光中生存的动物们,在感官与速度方面,要远胜于寻常生活在阳光中的动物。如那溪水中的鱼,并非以眼观剑,而是以身体的全部,感受水的轻微波动,在剑刺穿水面的同时,瞬时爆发出能量,躲开飞速刺来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