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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语夜(2 / 2)

让她远离每一夜梦见屠城的梦魇,远离宠爱自己的婶婶,面色如纸,惨死在自己绣床上的情景,远离堂姐妹们的尸神被玷污,族长的头颅被割下,尸体被践踏的场景。

同时,这药水也让她变得容易遗忘,她有些记不清救她出城的少年是什么模样,记不清他是如何将自己拉出魔窟的,只记得那人的手臂上,有她留下的印记,还有他黯淡离去的背影。她还曾想过长大了,嫁给他,当一个农妇,还了这个情分。但那人在一别后,人海茫茫,便失去了踪迹。

灭门的仇,已经由一位叫谢敬玄旁支远房的堂兄给报了。

堂兄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心中带着感激,结识了那位堂兄的亲弟弟谢问玄。

那日并非偶遇,也绝非心血来潮要教他修仙,她只是想代死去的叔父、婶婶、堂姐妹、兄弟们,报答一点儿恩德。谁也料不到,寡言而博学的他却趁势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一块位置,说不上有多么冲动与激烈的爱恋,但与他相处总让人感觉舒适而踏实。

后来,这种踏实的感觉又被揪心所取代,也不知那人是如何的背运,先被人殴打,再被人追杀,现在又要以微不足道的修行,参加生死相搏的水月试。

人便是如此,由揪心了,才懂得在乎什么,由痛苦了,才知道心中的分量。

雷公泽之战,一连熬夜五天,为他炼出了七十罐引雷粉,配出一百余罐火雷药。战前一夜,为他担心得一夜无眠。

担忧,恐惧,操心,慢慢的在帮助那个人,一点点的占据自己的心。

这些天来,她所惦记的,不过是他在纪姑姑那儿的修行,进展如何?再次洗髓了吗?

前一日,与他素有仇怨的周文龙在神农峰被人打伤,同去的三人绝口不提缘由,有人猜测是被谢问玄打伤的,他的功力已到了如此境界了?

同一轮明月,从窗户,照进坐忘峰的竹舍里。

纪月霜依在矮几旁,没有入睡,看着云中忽隐忽现的明月。

每到十五月圆时,她必然是睡不着的,约好的来年后十五回来,到这一年已经过了七年又十个月了。月霜是她的闺名,此生除了父母外,只有他叫过。她刻意隐去一个字,师兄弟们只叫她纪霜,后来师兄弟们先后达到通海境,御剑下山,或称为阁主长老,或战死在外,或不知所踪,叫她纪霜的人都少了,小一辈的几个馋猫,只管她叫纪姑姑,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一个小辈,在这里住了二十来天,是这么多年来绝无仅有的事情。

这竹屋是他搭的,她原来想这里只有他与自己才能住,那灵泉是他为了修行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因他有些洁癖,旁人住过的屋子,用过得泉水,他便不太喜欢。这一次答应让那小辈留下,大约是对自己的一点儿暗示,让自己相信他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她原来执着于饮食,一半是因为真的喜爱,另一半是因为他喜欢陪她吃饭,愿意为她御剑去天南海北的搜罗食材,两人做饭是人间最幸福的事。现在,她对饮食更加的痴迷,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寂寞,长年一个人的生活着,守着泉水、鸡鸭、菜园、竹屋,寂寞让她不得不变着花样,尝试更多繁复而让食物失去本味的烹调方法,只为了打发掉时光,填充在等待中枯萎的生命。

那少年有些像他,拼了命一样的练功,不管是在烧火,还是在劈柴,口中总是默念着仙法的口诀。让她无比的厌恶,厌恶得恨不得拿菜刀砍断少年的所有经脉,让他再也不能修行,免得将来打打杀杀中,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厌恶极了斗法厮杀,厌恶极了苦修换境,厌恶极了水月试。当初的他,在水月试中连败十二名玄仙同辈,风头无二。拿到水月镜的那一天起,他练功的时间,就远远超过了陪伴她的时间。在三年后,他凭借水月镜,突破聚灵境,他告诉她:他想挑战一下武仙的四大长老,只去一年多些,不论胜败,都留一条命回来,回来了就陪她十年哪里也不去。

她信了。

天边渐渐显出了白色,这一夜终究还是没有睡。

谢问玄站在门外,轻声道:“纪姑姑,您还在安歇吧,弟子恐惹您生气,这就先告辞了。我昨夜又采了三十颗雪见草,放在屋外了。”

门开了,纪月霜道:“你拿着这个吧,以后多吃东西,少打架。”

谢问玄接了过来,是本书《竹庵食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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