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菊残霜里色,形如松老雨余颜。
头缠白练攒丝帕,耳坠黄金嵌宝环。
若是五百年前都大圣,定有迟疑。
可如今大圣,却与往年不同。
到此际也看得开,只撞将进去便朝上礼拜道“给奶奶见礼。”
那怪笑道“我儿起来。”
行者暗道“好,好,好!这声‘儿’叫得结实!”
老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找我又有何事?”
行者道“我自平顶山莲花洞而来,蒙金银二位大王有令,差来请奶奶去吃唐僧肉的。
临行前我家大王还专门嘱托,教您带上幌金绳,要拿孙行者哩。”
老怪大喜道“好孝顺的儿子诶!”
言毕便叫抬出轿来出发。行者心道我的儿啊!妖精也抬轿坐车哩!
只见后壁厢两女怪抬出一顶香藤轿,放在门外,挂上青绢纬幔。
老怪起身出洞,坐在轿里,后有几个小女怪捧着减妆,端着镜架,提着手巾,托着香盒,跟随左右。
那老怪对一众从人道“你们跟来作甚?
我往自家儿子处去,何愁那里没人伏侍,怎要你们去献勤捣乱?
都回去!关了门小心看家!”
那几个小妖果依命回去,止有两个抬轿的随行。
老怪随口问道“那被差来传话的,叫甚么名字?”
行者连忙答应道“奶奶,他叫做巴山虎,我叫做倚海龙。”
老怪道“你两个前走,与我开路。”
行者暗想道“可是晦气!经倒不曾取得,反在此间替她家做了皂隶!”
却又不敢抵强,只得向前引路,大四声喝起。
行了五六里远近,他就坐在石崖上,等那抬轿的到了。
行者道“略歇歇如何?压得肩头疼啊。”
小怪那知甚么诀窍,就把轿子歇下。行者在轿后,胸脯上拔下一根毫毛,变做一个大烧饼抱着就啃。
轿夫看着眼馋,于是讨好问道“长官,你吃的是甚么?”
行者摆手道“这远的路,专程来请奶奶。可前后也没些儿赏赐,如今肚里饥了,这是随身带来的干粮,等我吃些儿再走。”
轿夫道“我等也饿了,可能分些些儿一同吃吃。”
行者笑道“好说,好说!
来么,往细里掰扯还都是一家人,怎么计较?”
那小妖不知好歹,围着行者,分其干粮。
却被行者暗中施法,一个个吃着吃着便睡倒在地;哼哼唧唧说着香甜梦话。
那老怪见娇子停了就有些不快,此刻听得哼唧,便从轿里伸出头来看。
反被行者跳到轿前,一把捉了出来,往地上一摔便晕过去现了原形,这原是个成了精的九尾狐狸。
行者笑道“造孽畜!叫甚么老奶奶!
你叫老奶奶,就该称老孙做上太祖公公才是!”
这猴王把他那幌金绳搜出来,笼在袖里喜道“那泼魔纵有手段,已此三件儿宝贝姓孙了!”
却又拔两根毫毛变做个巴山虎、倚海龙,又拔两根变做两个抬轿的,他自己变做老奶奶模样,坐在轿里。
待轿子抬起,径回本路。
不多时,已到莲花洞口,那毫毛变的小妖俱在前道“开门,开门!”
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道“巴山虎、倚海龙来了?”
毫毛道“来了。”
洞口小妖问“你们请的奶奶呢?”
毫毛用手指道“那轿内的不是?”
小妖道“你且住,等我进去先报。”
只见他小跑着进了里头,高声急报道“大王,奶奶来耶。”
两个魔头闻说,即命大排香案来接。
行者听得暗喜道“造化!也轮到我耍他们一把!
我先变小妖,去请老怪,磕了他一个头。
这番来,我变老怪,是他母亲,定享尽那四拜之礼。
虽不怎的,好道也赚他两个头儿!”
好大圣,下了轿子,抖抖衣服,把那四根毫毛收在身上。
那把门的小妖,把空轿抬入门里,他却随后徐行,那般娇娇啻啻,扭扭捏捏,就象那老怪的行动,径自进去。
只见大小群妖不分位阶,都来跪迎,鼓乐箫韶,一派响亮;
博山炉里,霭霭香烟。
他到正厅中,南面坐下,两个魔头,双膝跪倒,朝上叩头,叫道“母亲,孩儿拜揖。”
行者道“我孝顺儿啊,快快起来吧。”
却说猪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的笑了一声。
沙僧奇道“好二哥啊!你被吊着怎还笑得出来?”
八戒道“兄弟,我笑中自有深意。”
沙僧小声问“甚故?”
八戒道“先前我只恐他家奶奶来了,就要被蒸被吃;
不料来的却不是什么奶奶,而是那个家伙!
哈哈……”
沙僧道“来得是谁?”
八戒笑着传音道“自是咱大师兄弼马温啊!”
沙僧喜道“哥哥怎认得出是他?”
八戒道“那家伙故意给咱打暗号呢!
先前众人弯腰,他高叫我儿起来时,后面就掬起猴尾巴子。
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明也。”
沙僧道“哥哥,你嘴巴可要牢靠些。暂且不要言语,听他说甚么话。”
八戒点头道“正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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