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连连颔首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言毕,再扶侍师父上马,一行继续剖路前进。
却说那妖精,演了第二场后似挖掘出了自己的演绎天赋,兴奋得好半天也没停歇。
就连眼前那垂头丧气的猴子此刻看上去也顺眼许多。
于是那怪物在半空中,夸奖不尽道:“好个猴王,着然有眼!
我使劲了本事变化,他却还能一眼认得出我本来样子。
这些和尚,去得也快,我得抓紧些儿。
若过此山,西下四十里,便不伏我所管。
若是被别处妖魔捞去,就真错过天大机缘,要笑破他人口,使碎自家心。
我还下去再添把火,好让他师徒彻底决裂!”
这妖怪,按耸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转瞬又变成个老公公,真个是:
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
耳中鸣玉磬,眼里幌金星。
手拄龙头拐,身穿鹤氅轻。
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
唐僧在马上见了,心中欢喜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
那公公路也走不上来,口中似还念着经哩。”
八戒道:“师父,你且莫要夸奖,只恐怕那也是个祸的根哩。
猴哥哩,你还要斩草除根吗?”
唐僧道:“怎么是祸根?”
八戒道:“大师兄打杀了他家女儿,又打杀了他的婆子。这个想必是久等不见妻女回家,便自个寻将来了。
我们若撞在他的怀里呵……师父便偿命了,杀人偿命,自古都该死罪;
我老猪为从,少了去也得问个充军;
沙僧喝令,问个摆站;
行者本事大,随意使个遁法便能走脱。后面却不苦我们三个顶缸?”
行者听见道:“这个呆根,自见了三星后咋就疯了?前后言语总是胡说,可不唬了师父?
老孙这才才不上当哩,俺要离他远远的,再不被这家伙碰瓷!”
言毕,悟空他把棍收回耳朵,挤到队伍最后,远远高声叫道:“老官儿,你往那里去?
怎又走路,又念经?”
那妖精见猴子学乖了,远远不过来,便有些不知所措。
也怪她把孙大圣当做个等闲有些轻视,慌忙中只好依着八戒的“提示”答道:
“长老啊,我老汉祖居此地,一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
怎奈命里无儿,止生得一个小女,招了个女婿。
今早她送饭下田,却久久未归,我老妻疑她遭逢虎口便不顾劝阻先来找寻。
可我在家又等许久,却不见她回来。
老汉心焦放心不下,才特来寻看。
果在远处看到她们尸体,才知是被强人害了性命。
人死不能复生,没奈何中我只好先将她们骸骨收拾回去,安葬茔中。”
行者躲在后面大声笑道:“你这老货,净是胡说。
我们有马代步身强力壮且行进未歇,你老迈迟暮走个步子也颤颤巍巍,却怎赶得我们一个来回,还能出现在路前迎面,更有空收埋安葬、调整悲伤?
真当俺们是三岁孩童不成?
论做妖精,俺老孙可是你的祖宗!
你怎敢袖子里笼了个鬼儿,便来哄我?
你瞒了诸人,却压根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方才那个白骨骷髅!”
那妖精一时被这缜密推理驳得顿口无言,却忽然暴起冲着玄奘哭喊狂奔道:“老朽明白了!你是杀人凶手!否则万不知那些细节!
偿命!你要为我那可怜的孩子、老妻偿命!”
行者见这妖怪撕破脸皮,冲上来要害玄奘,便顾不得此前小心。
赶忙掣出棒,将师父挡在身后,自忖思道:“我只保护师父绝不出手,看她又能如何?”
可那白骨精看大圣拿出兵器就是眼中一亮,顷刻不退反进硬着棒子便撞了上来寻死。
玄奘在身后,以致大圣不及后退。
只得仓促念动咒语,叫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道:“这妖精三番来戏弄我师父,离间我感情,长此以往却要坏事!这一番俺便一定打杀了他。
你们与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走了。”
众神听令,哪敢不从?一个个便都在云端里照应。
那大圣棍起处,施展神通绝了白骨骷髅逃跑后路,一棍上去打倒,断绝她的灵光。
那唐僧在马上,又被唬得战战兢兢,口不能言。
八戒在旁边笑道:“好行者!封魔了!这才只行去半日路,倒活生生打死三个人!”
唐僧指着悟空的手无力滑落,头一偏便再不迟疑。
行者急到马前叫道:“师父,莫走!莫走!
你且来看看她的模样。”
玄奘一看,却真还是堆骨粉骷髅散在那里。
唐僧大惊道:“悟空,这个人才死,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
你也太恶毒了些!此前听你说毁尸碎骨,我还以为是恐吓,如今……如今……”
行者忙解释道:“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被我打杀,才现出本相的。
他那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
唐僧闻说,指着脊梁上的字说:“你这猴子,脑子有坑吧!
谁会把自家名号刻到脊梁上?难道怕成骨头后,没人识得不成?
你自己脊梁骨上,难道刻着那‘齐天大圣’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