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道:“已行到西牛贺洲万寿山。”
菩萨道:“那万寿山有座五庄观,镇元大仙法力高深,你遇到他了么?”
行者顿首道:“因是在五庄观,弟子不识镇元大仙,毁伤了他的人参果树,冲撞了他,他就困滞了我师父,不得前进。”
那菩萨情知这猴时长发疯,依旧嗔怪道:“你这泼猴,不知好歹!
他那人参果树,乃天开地辟的灵根。
镇元子更乃地仙之祖,即便是我也要尊他三分,哪怕佛祖也和他平辈往来。
你怎就有胆,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打伤他宝树!”
行者再拜道:“弟子此前却是不知有这般人物。
那一日,他不在家,只有两个仙童,候待我等。
无意中晓得他有果子,俺便想要一个尝新过过嘴瘾。
怎料那童子知觉,骂我等无休,以致弟子发怒,将树推倒。
他次日回来赶上,将我等一袖子笼去,绳绑鞭抽,拷打了一日。
我等当夜走脱,又被他赶上,依然笼了。
三番两次,其实难逃,只好允诺与他医树。
却才自海上求方,遍游三岛,众神仙都没有本事。
弟子因此志心朝礼,特拜告菩萨,伏望慈悯,俯赐一方,以救唐僧早早西去。”
菩萨道:“你怎不早来见我,却先往岛上寻找?”
行者闻得此言,心中暗喜道:“造化了!造化了!
能有此说,菩萨便定有活树之方也!”
于是他再度上前恳求礼拜,菩萨道:“我这净瓶底的甘露水,善治仙树灵苗。”
行者道:“可有例证么?”
菩萨道:“经验过的。”
行者拱手再问:“不知有何经验?”
菩萨道:“当年太上老君曾与我赌胜:他把我的杨柳枝拔了去,放在炼丹炉里,炙得焦干,送来还我。
是我拿了插在瓶中,仅一昼夜,复得青枝绿叶,与旧相同。”
行者喜道:“造化了!真造化了!
倘烘焦了尚能医活,此推倒干枯的却有何难哉!”
菩萨吩咐大众道:“尔等且在林中修法静待,我随悟空去去便回。”
言毕,只见她手托净瓶,白鹦哥前边巧啭,孙大圣随后相从而去。有诗为证,诗曰:
玉毫金象世难论,正是慈悲救苦尊。
过去劫逢无垢佛,至今成得有为身。
几生欲海澄清浪,一片心田绝点尘。
甘露久经真妙法,管教宝树永长春。
却说那观里大仙与三老正然清话,忽见孙大圣按落云头,远远叫道:“大仙儿,你那人参果树有救了。
这趟,俺老孙把观音菩萨请了来!”
闻听此言,直慌得三星急忙起身,三藏师徒快步相迎,镇元子则老神在在摸着胡须似早有所料。
等一众陆续出了宝殿。菩萨才住了祥云,先与镇元子行礼陪话,后与三星搭言作礼。
礼毕上坐,行者引唐僧、八戒、沙僧都在阶前拜了。
观中诸仙闻听菩萨来访,便皆来拜见。
行者道:“大仙不必迟疑,趁早儿陈设香案,请菩萨替你治那果树去吧。”
大仙拱手谢菩萨道:“此番事情数遍三界,终还得劳你费心。
也罢,此番算我欠你佛家个人情。”
菩萨道:“大仙多礼,这唐僧乃我佛弟子,孙悟空也入得空门。
前番冲撞先生,是我佛家过失。
如今理当赔偿宝树,不敢有其余非分奢望。”
三老道:“镇元大仙胸襟宽广,观音菩萨救危扶难,皆是大德善人。
眼下那些客套话儿便不谦多讲,还请菩萨移步到园中看看情况罢。”
那大仙即命设具香案,打扫后园,请菩萨先行,而后与朱小杰并肩,三老次之。
三藏师徒与本观众仙都到园内观看时,那棵树果然倒在地下,土开根现,叶落枝枯。
菩萨叫:“悟空,伸手来。”
行者便依言将左手伸开。
菩萨将杨柳枝,蘸出瓶中甘露,把行者手心里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字,教悟空用自己的法力施展加持。
待放在树根之下,但看水出为度。
那行者捏着拳头,往其下揣着施法,须臾果有清泉一汪。
菩萨道:“那个水也有讲究,一样不可犯五行之器。
须用玉瓢舀出,扶起树来,从头浇下,自然根皮相合,叶长芽生,枝青果出。”
行者道:“小道士们犹豫什么?还不快取个玉瓢来!”
镇元子道:“贫道荒山,家风简朴。
事急仓促中却没有玉瓢,只有玉茶盏、玉酒杯,可用得否?”
菩萨微笑点头道:“大仙勿忧,但是玉器,可舀出水的便可。”
大仙即命小童子搜遍全观,取出二三十个茶盏,四五十个酒杯,才将那根下清泉舀尽。
但见行者、八戒、沙僧,小心扛起树来,扶得周正,拥上土,将玉器内甘泉一瓯瓯捧与菩萨。
菩萨将杨柳枝细细洒上,口中又念诵起经咒。
不多时,洒净那舀出之水,只见那树果然恢复了青枝绿叶浓郁阴森,其上正长着二十六个活生生的人参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