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听闻娘子的心病根源竟是这个,便咧开猪嘴哈哈笑道:“爱妻放心,尽管睡着,睡着!莫睬他!
我乃天蓬元帅,统管天河水军。虽说此刻错投猪胎,损耗实力中说不得傲视人间,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轻撼。
我有天罡数的变化,又有九齿锋的钉钯,如不是心存善念不想杀生,哪还会有些法师、和尚、道士骚扰?
就是你老子有通天的关系,请得‘九天荡魔祖师’亲自下界,我也曾与他做过相识,推杯换盏道过兄弟。
就算他见我成妖,不认旧义翻脸。俺也能凭着这身本事与他硬打,想来揍他一顿便老实了,前后没甚好怕!
娘子安心便是了!”
行者道:“可他说,他这次请的,却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指着玉帝质问的大能啊!
那行者姓孙,还有个齐天大圣的天庭封号,说是这便准备来拿你哩。”
那怪闻得这名头,直长大嘴巴,似可以塞得下一个脸盆。
而后急得原地乱转,压抑着害怕声道:“娘子不知,那猴可太厉害!
他当年才一出山,便纵横人间难寻敌手。而后有了壮志雄心,生生打得七十二路妖王俯首帖耳,凭借一己之力讲偌大妖族汇集成一体。
而后便有天庭震惊,几次三番招安不成,所以闹翻,才有了他孤身一人横扫天宫之事。
当年我是天蓬元帅,也曾领兵与他那些妖族交锋,深知他的厉害。
如今我却成了猪妖,前后受尽冷眼、欺凌、鄙视、误会,才体会到他的追求。
这等人物,我不想与之为敌,也不能与之为敌,也实在打他不过。
亏得爱妻有心,才告知我此间事情,前后救得夫君性命恩同再造。
如今之计,我唯有暂时出去躲躲,待那大圣走了躲过此劫,为夫定回来陪你。”
行者眼神愈发缓和,口头却依旧戏谑:“你这肥猪!咱们夫妻一场,随便来个对头,你便要弃我而去了吗?”
那怪连连摆手道:“翠兰儿,你是不知道,那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本事极大,我当年带着天庭水军并无边天将占尽地利也弄他不过。
倘若我留在这儿殒命还是事小,你却因为我的事情与家人闹翻,此后又该如何生活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可不必贪恋朝朝暮暮。
你莫耍脾气,为夫早就立誓,此生定伴你白头。”
说罢,那妖套上外搭,开门往外就走。却被行者一把扯住,另只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抹,便现出原身,喝道:“哈哈,好妖怪,哪里走!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
那怪在惊慌中转过眼来,看见行者咨牙俫嘴,火眼金睛,磕头毛脸,就是个活雷公相似。
便慌得手麻脚软,脑海嗡鸣,只强忍着恐惧说道:“大,大圣,翠,翠兰无辜,你……”
悟空随意挥了挥手儿道:“俺才不屑为难你家媳妇!
此刻,她正在你岳丈那儿和母亲叙话呢。”
闻听此言,那怪便再无顾忌,只用力一窜便“划剌”一声挣破衣服,化狂风脱身而去。
行者也不着急追逐,只望风打了一下。那怪便已经化做万道火光,径转本山而去。
行者驾云慢悠悠跟在他不远,笑道:“你这厮又往哪里走!你晓得俺老孙本事,自知道再跑无益的道理。
你若上天,我就随你到斗牛宫坐坐!
你若入地,我就陪你去枉死狱看看!”
那猪妖变作的火光却不理会悟空言语,只依旧向前。
大圣也有些玩心,于是脚踏彩霞不紧不慢随跟。
正行处,忽见一座高山,那怪把红光结聚,现了本相,撞入洞里,取出柄九齿钉钯来战。
行者见他胆大复返,于是止住去势,大喝道:“憨货!你是那里来的妖精?
怎么知道五百年前的旧事?怎还清楚俺老孙的名号?
天蓬元帅是妖族?你可别逗笑了!
那怕俺有了一统妖族的威风本事,到了天上却也只可以养马看园。
即便是百依百顺的龙族,到头也是人家盘中的肝肉,口中的财宝罢了。
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受他们重任,以至得封元帅?
且抛去那些哄媳妇的鬼话,这会儿实实供来,俺便饶你性命!”
那怪道:“我对翠兰从无欺瞒,是你不知我的故事!
你站稳着,听我来说。我:
自小生来随意过,贪食爱美无歇休。
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茫心日月荒。
闲里忽然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
劝我回心莫堕落,伤生造伴无边孽。
有朝大限命终时,八难三途悔不喋。
听言意转要修行,闻语心回求妙诀。
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
得传九转大还丹,工夫昼夜无时辍。
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板涌泉穴。
周流肾水入华池,丹田补得温温热。
上山采药配阴阳,下海寻宝分日月。
离龙坎虎用调和,灵龟盘龙金乌血。
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
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
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
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只因王母会蟠桃,开宴瑶池邀众客。
那时酒醉意昏沉,东倒西歪乱撒泼。
广寒仙子曾友善,见我失态助缓援。
恍惚容貌挟人魂,爱美旧心才复燃。
酒酣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语冒昧。
仙子呵斥方觉醒,捂脸悔恨急离开。
纠察灵官奏玉皇,漫天仙神无助援。
只因那帝爆似雷,险些震倒天关阙。
天河围困不通风,进退无门难得脱。
终被诸神拿住我,喝命属友皆退散。
被押赴上灵霄间,无律无章要处决。
多亏太白老金星,出班俯囟亲说情。
改刑重责二千锤,肉绽皮开骨将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