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闻言,直连连谢恩拜谢。当即请了菩萨出门,同驾祥云,坠落云头到到黑风山中,依路找洞。
正行处,却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
手中正拿个玻璃盘儿,盘内安放两粒仙丹,往前正走。
不期却被忽然跳出来的行者撞个满怀,手一挥,那厮便原地晕倒,大喇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菩萨见状心惊,暗道:这猢狲被压五百年,怎变得愈发厉害?
他刚才这一下看似简单,却神妙得紧。
挥手间便轻易降伏一个大妖,怕也只有佛祖才能做到了。
于是大士进一步放缓语气说道“悟空儿,你还是这等顽皮!
他就是个过路的,前后又不曾偷你袈裟,也没有与你相识,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就将人家给弄晕了?”
行者挠耳笑道:“菩萨,你认不得他,俺却记得。
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昨日便是他和一个白衣秀士,与那黑熊在芳草坡前坐讲。
后日是那黑熊精的生日,就层请过他们来庆佛衣会。
他言说今儿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得。想必此刻他是替那妖怪上寿的。”
菩萨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
这妖儿既然有些牵扯,睡睡也好。”
行者嘿嘿一笑,便去把那道人提起来细看。
火眼金睛一照,才发现那是一只苍狼成精。
拾起旁边掉落的盘儿,其底下却还有字,上面刻:“凌虚子制”。
行者见了,笑道:“造化,造化!
我道是‘伐谋’不成只能‘伐交’,未想却有天赐的机会。
老孙也是便益,菩萨也是省力。这怪叫做不打自来,准教那黑熊儿今日中计。”
菩萨说道:“悟空,却未想到你也懂那谋略道理,先前倒是我小瞧了。
你讲讲,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行者嘿嘿一笑,回道:“菩萨,俺悟空也不是榆木石头。
先前便曾听过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
不知菩萨可肯随我耍耍?”
菩萨见猴子真在动脑,也是新奇,遂道:“你说便是。”
行者说道:“菩萨,你看这盘儿中的两粒仙丹,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贽见。
这盘儿后面刻的四个字,说凌虚子制,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勾头。
菩萨若要依得我时,我好替咱作个计较。
也就不需动得干戈,也不须劳得征战,妖魔眼下就要遭瘟,佛衣即刻便可出现。
菩萨要不依我时,我却也不好全依仗你来成事。
此后菩萨往南,我悟空往西,再不提甚袈裟事情,佛衣只当相送这熊怪,唐三藏只当落空。”
菩萨轻抬兰指笑道:“这猴熟嘴!
真要袈裟相送,怎不早说?
累我一路过来,此刻到了地头却说甚胡话,搞甚要挟?”
行者忙道:“不敢,不敢……仅是一个计较而已。
你若不愿,我再不提便是了。”
菩萨摆手道:“无妨,我倒要看看你这猴子改变多少。
你这计较怎说?”
行者道:“你看,这盘儿上刻着那‘凌虚子制’,由此推想这道人便叫做凌虚子了。
菩萨,你要依我时,可就变做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略大些的。
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儿两颗仙丹,去与那妖上寿。
待到时机,你便把这丸大些的让与那妖。待他一口吞下,老孙便于腹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便持续搅扰。
此前那货就是个怕饿恐困得娇弱性子,那时却哪还忍得住难受?
想必不用您显现出马,那佛衣便可以得。”
菩萨只笑笑,便点头听任这猴子胡闹。
行者见她同意,忙作揖道:“只请菩萨变化。”
尔时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
鹤氅仙风飒,飘飖欲步虚。
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
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
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
行者见她变化没自己那般奥妙,眼中便稍稍显出些不屑。只口头依旧客气言道:“妙啊,妙啊!
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菩萨却顺着这梗道:“悟空,需知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行者顿悟,心道:哈哈,下次打妖怪,便可臆想成打菩萨了。
而后跟着转身,瞬间变做一粒仙丹:
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
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
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
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
行者变的那颗丹,的确是略大些儿。待菩萨认定,端起那个玻璃盘儿,径到妖洞门口看时,果然是:
崖深岫险,云生岭上;
柏苍松翠,风飒林间。
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
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
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
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
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菩萨看了,心中暗赞道:“这妖灵占这座山洞,却也是有些见识境界。”
思及此前,他曾去留云下院救火之事,心中便生出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