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且松松手,该换为夫抱抱你了……”
怎料丞相冷静下来后,却忽然爆出了这么一句,可把场下还在抹泪的玄奘,雷了个外焦里嫩,尬了个结结实实。
可听了丞相这话,夫人原本茫然的脸上却瞬间就是大变,惨白的嘴唇颤颤张了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丞相抹了抹眼泪,又牢牢抱住结发妻子方才开口:
“你仔细看看这小和尚的身形样貌,他就是你我的亲生外孙!
咱们女婿陈光蕊此前离京上任,便被那江州地方恶贼谋死沉尸江底。
咱那宝贝女儿满堂娇,亦被那蛮横盗匪强占为妻二十载!
如此,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怎叫人不气愤恼怒!”
夫人听罢,也如同先前那俩货一般痛哭不止,哭喊着便要去救女儿出来,更大声呼唤家丁聚集,誓要亲赴江州与那群贼子拼命。
这回反轮到丞相死死抱住她不松手,又过了良久等她累了,才渐渐止住挣扎。
而后殷开山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方缓缓对怀中人道:“夫人休得烦恼,今日天色已晚宫门已闭。且你我夫妻均在气头之上,倘若大喜大悲中莽撞行事,恐反生出纰漏损害女儿安危。
待到来朝,为夫便去奏知主上,定亲自统兵,为女婿报那血恨深仇,救女儿于水深火热。”
次日,丞相方一入朝,不待群臣依照品阶序列开口奏事,便越众而出,施大礼后启奏唐王:
“陛下,江州地方豪族士绅目无天子,鱼肉百姓公然抗法久矣,甚至斗胆截杀皇命状元,张冠李戴自行任职欺瞒朝廷。
着实可恨!着实可恶!着实当诛!
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于十九年前领家小前往江州赴任。却在途中被乡绅刘洪、恶霸李彪打死,而后逼占臣女为妻,假冒臣婿赴任为官多年。
此奇谈怪事,实属异变,其中前后,耸人听闻!
臣恐天下宵小闻之效仿,恐动摇危及社稷根基,恐百姓依旧被欺压鱼肉,恐光明正义不得重现,故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唐王见奏,起初以为丞相今晨做梦做糊涂了,大庭广众在发神经。可待听到丞相叩首砰砰作响,又看到他横流老泪滴答落下,便瞬间被惊得站了起来。
其后,天子亦大怒拍案,当即便便发御林军六万,着殷丞相督兵,尉迟敬德辅佐,一同前去讨伐。
丞相叩谢天恩,颤抖领旨后当即出朝,归家换了戎装,着了盔甲,配了宝刀,舍了软轿,跃上战马,便急火火赶往校场点兵。其后更催赶着尉迟敬德速速动身,一行径往江州进发而去。
丞相与尉迟敬德都是戎马开国的功臣,也都是做过兵部尚书知晓军事的豪杰。此刻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可当年的骁勇英武却依旧尚存。
此番约束军马,晓行夜宿。历经十余星落鸟飞,在急行军中不觉已到江州。
见天色渐昏,于是殷丞相兵马便俱在北岸下了营寨。
思虑之下,殷开山星夜令金牌下户,唤来江州同知、州判二人。
待埋伏好尉迟敬德,丞相便开诚布公对他们说知此事,命他们去书提兵一同过江,协助夜开城门,放御林军入城。
此间倘若稍有推诿、不从,便就坐实了他二人与那贼子刘洪同伙的嫌疑,那威武尉迟敬德自有拳头同他们细说。
丞相深知“兵法之道,贵在一心”,大军在前酣战之际,身后自容不得什么宵小变故。
也还好这二人识得实务,尽皆果断应命去书,而后以身为质留在御林军中效力,又命属下全力配合丞相大军。
于是天尚未明,无边无际御林大军就已悄然进城,将那刘洪私衙与城中地主、土豪、乡绅、恶霸等的所有屋舍尽皆围住。
此刻,全然不知的刘洪尚还在梦中。
忽然听得火炮一响,金鼓齐鸣,瞬间被惊得坐起,以为又做了噩梦。
可摇晃片刻,那声响反而更大更猛,那喊杀之声也是更近更杂。
刘洪尚来不及回神,便自窗户缝隙中看到众御林军士举着火把,乌压压杀进了他的私衙。
措手不及之下,刘洪提着宝剑尚没来及反抗三五回合,就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尉迟敬德一巴掌打飞,“轰”的一声便软乎乎贴到了墙上。
而后众兵士一拥而上,轻易便将之擒拿下来。
待到太阳初生,待到朝霞漫天,这江州城便在一夜间重归我大唐天朝治下。
其后殷丞相传下军令,将刘洪一干人犯,绑赴法场。也令众军锄奸之余不得扰民,待到事毕需秋毫无犯退到城外安营。
其后丞相便直入衙内正厅坐下,这才使府中丫鬟去请小姐出来相见。
可等了许久却就是不见女儿身影,殷开山猛然间觉得有异,便再也顾不得那些礼法规矩。夺路狂奔到女儿屋前,一把推开了那门口挡路的婢女,抬脚便踹撞了进去。
方一进屋,却只见亲生女儿此刻已经自缢,两眼翻白舌头伸得老长,悬吊两腿也已经没了踢腾的力气,眼看下一刻便要赴了黄泉。
老头当机立断,抽出佩刀便使全力掷去。可能他家祖传的投掷技巧的确厉害,此刻刀子不偏不倚恰割断了那条白绫。
老人见此赶忙急冲几步伸开双臂,一把就将掉下来的女儿接入怀中。
玄奘闻知,亦匆匆赶来,跪在外公身旁母亲身边急急呼唤,前后又是掐人中,又是翻眼睑,总算将人救醒过来。
而后玄奘双膝跪下对母亲道:“儿与外公统兵至此,只为依着母亲嘱托给父亲报仇。
如今贼已擒捉,可母亲却为何反要偷偷寻死?
母亲若真死在儿子眼前,那我又岂能独存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