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还有些茫然的聂仙,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半晌,聂仙这才回过神来,语气里有几分薄怒,“这算什么好消息?”
白颜挑药的手一顿,眼底含了几分嫌弃,推了一把西辞,“你说。”
一言不发的琼楼身影晃了晃,有几分嘲笑的意思,“方才还在教训本尊,这便将自己忘了个干净。”
西辞的眸子里含着几分笑意,“仙儿,他是忘情,可他忘的是你呀!”
“……”
虽然西辞没有明说,聂仙也终究是明白了,姬风冥对自己是有情的,只可惜被忘了。
嘴角扯了一扯,还真悲喜交加……
“被他治好的,不是傻了就是忘了,这医圣之名,当真是‘名副其实’。”
清冷的声音至门外响起,只见花想容背着药筐,一手还拎着个小锄子,显然是采药回来了。
“哟,小丫头片子这两天胆子不小啊!”白颜眼前一亮,忙不迭地上前去接过她卸下的药筐,仔细看了一番,终究是忍不住赞了一声,“看在采的药都成色不错的份儿上,就不同你计较了!”
聂仙眸子闪了闪,扫了一眼悠闲的琼楼,只觉得这药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惹得两个杀手在这里当药童?
“花姐姐,师傅,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话音才落,却只见东方煜提着两支不小的人参进了门,似乎还有些不悦。
“小叔,你这人参怕是要成精了,都上百年了!”
东方煜提着人参有些邀功的意味,抬眼之际,才看到聂仙宛若见鬼一般的神情,有些意外,“小仙儿怎么也来了?”
闻言,聂仙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琼楼要亡了。”
随即聂仙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出了门,看得东方煜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
花想容方才听到了不少内幕,递给东方煜一个白眼,而后提步进门,这才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蒙着面纱,在替白颜捣药。
琼楼见两个徒弟有些疑惑,这才出声,“西琅公主,西辞,来寻医的。”
“也是来寻人的。”
西辞毫不客气地替自己加了一句,而后朝花想容二人笑了笑,眉眼间的英气不减。
江湖中人自然是对这些皇室身份不太在意,仅是骇首示意,便算相识了。
“花想容。”
“东方煜。”
这番屋子里在结识新朋友,那番的灶房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放手。”
姬风冥冰冷彻骨的声音寒到了聂仙心底,盯着手臂上那双素手,姬风冥的眼神也沉了几分。
“你当真全忘了?”聂仙眼底藏着些许期待,却很快被姬风冥打了个粉碎。
“本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记好了,若是不能将聂家的势力拿到手,咱们的交易,便作废了,本殿可以随时将你休了。”
说着,姬风冥用力掰开聂仙的手,而后端起那刚熬好的羹汤出了门。
聂仙愣愣的看着姬风冥远去的背影,心中凉了几分。
好不容易,他才接纳自己,难道还得重新开始吗?
“老头子,开饭了。”
姬风冥朗声朝屋里唤了一声,好似方才那个一阴沉至极的人,不是他。
随着一场鸦雀无声的晚饭,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唯有白颜时不时将目光在几人之间转来转去。
随后将碗筷一放,“看着你们这一张张脸,不用吃都饱了。”
那洁白的身影一甩袖子,便进了房门,碗中的米饭显然是还没有动过几口。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是明白,白颜这是要赶人了。
西辞得了药方,琼楼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花想容与东方煜也当了两天的药童,这药谷的桃花阵也被轻轻松松破了个干净,白颜没有留下他们的道理。
姬风冥眉头一皱,他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本殿同仙儿先告辞了。”
随着姬风冥起身,聂仙闻言也不得不放下碗筷,跟在了姬风冥身后。
西辞是同姬风冥一起出来的,自然也是要同他一起回去,随意将碗筷一推,追了上去。
唯有琼楼顶着那张看不清神色的灼伤脸,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好似并不被白颜的话影响。
“师傅,人家都赶人了,您还打算继续留在这儿吗?”
东方煜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瞥了一眼紧闭的屋子,眼底有几分畏惧,别人不知道,可他却很清楚。
白颜若是生气,说不定能把所有人毒了个干净。
“本尊还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
说吧,一碗饭已经见了底,琼楼擦拭了嘴角,拉起了黑巾,随意往树上一跃,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花想容见此,却也不敢再劝,扯了东方煜的袖子,“回清风阁吧,师傅有自己的打算。”
随着众人的离开,药谷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唯有那栖在树梢的黑影,多了几分诡异。
“琼少主,城儿当年除了这个女儿,什么都没有留下,你还是别在我这赖着了。”
屋内随着内力传出白颜的声音,可琼楼却只是在树上翻了身子,不为所动。
好似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桃花便落了满地,掩盖了那通往小屋的小路。
回到临风殿之时,已经入夜了,被聂仙震慑过的临风殿却是安静至极。
灰衣丫头们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见到自家主子回来,屈身行礼,连眼神都不敢乱飘。
姬风冥只觉得这临风殿有些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皇妃娘娘,四殿下。”
二人才至寝殿,白灵便躬身给二人开了房门,眼里有几分疑惑。
姬风冥从回来,便一直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临风殿,惹的她心里都有些发慌。
莫说姬风冥,连聂仙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似往日那般意气风发。
“白灵,临风殿有几个大丫头?”
被突然问话的白灵一愣,脱口而出,“三个……如今两个。”
“恩。”
随着凉凉的应声,寝殿的门却被聂仙一把关上,让门外的白灵猛地退了一小步,满是疑惑。
“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
姬风冥见此,坐在了桌边,冷哼一声,颇有几分嘲讽之意,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伸手拈起。
可聂仙却一个转身,便低头吻住了姬风冥的唇。
那柔软的触感,让姬风冥楞在了当场,就连手中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聂仙精致的眉眼就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她眼帘中带着一丝丝的晶莹。
红烛已经燃尽,整个寝殿里静悄悄的,姬风冥甚至也忘了去推开她。
“咚——”
茶杯至姬风冥手中滑落,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终究也是拉回了姬风冥的神志。
猛地一把推开聂仙,姬风冥眼底有几分冷意,“果然是青巷出声,一点朱唇万人尝。”
伤人的话语脱口而出,聂仙却不以为然。
“四郎不也是乐在其中吗?”
兀自寻了张木椅坐下,聂仙终究是让自己恢复了情绪,能让他爱上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他们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吗?
听着聂仙轻佻的言语,姬风冥只觉得熟悉至极,比方才那一言不发的样子,要熟悉的多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这熟悉之感从何而来。
“这蛊,本殿也解了,你可以告诉本殿,聂见远到底要你做什么了吧?”
姬风冥倒是依旧精明,开门见山。
可聂仙闻言却是楞了一瞬,白颜竟是告诉他已经解了吗?
“让你悄无声息的死,然后心甘情愿的把兵权交给你的皇妃,我。”
仅仅是一瞬,聂仙便恢复了神色,扶起姬风冥方才弄倒的茶杯,见那水渍映出那燃尽的红烛,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
是啊,若是告诉他,这蛊没有解,那自己还可能留在他身边吗?
恐怕早已被他定了死刑吧。
“那本殿的皇妃,你,打算怎么做?”
姬风冥见她有一瞬失神,便也扫了一眼那茶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不如,四郎便如了仙儿的意,中了那蛊,如何?”
聂仙笑吟吟地瞅着他,眼底算计的意味与姬风冥如出一辙。
姬风冥一笑,“也好。”
见他同意,聂仙便也将心放下了,兀自摇曳了那火红的身姿,直接在姬风冥眼前宽衣解带起来。
宫灯下的衣衫泛着朦胧的光,惹的姬风冥瞥开了眼,伸手一挥,灭了灯。
陡然陷入黑暗的聂仙一愣,终究是轻笑了声,“全身都摸过了,还装什么矜持?”
熟悉的话语落入姬风冥的耳朵里,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随着聂仙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也能知道她已经上了那罗汉床了。
姬风冥一言不发,待眼睛适应了月光带来的光芒,起身去木柜里要取那条绳子,却发现抓了个空。
“四郎,共寝吧,仙儿绝对不碰你!”
罗汉床上终究是传来聂仙略带调侃的声音,姬风冥心下一慌,竟是觉得这些话都分外熟悉,好似哪里听过一般。
可他回忆了所有与聂仙有关的记忆,只觉得有些朦胧,只依稀记得,聂仙好似救过他。
终究是等不到姬风冥的回应,聂仙藏在被褥中的眸子闪了一闪,带了几分促狭,沉沉地闭了眼。
既是想不起来,那便重新开始好了。
晨光初起,一如往日一般,姬风冥已经换了衣裳去了早朝。
睡眼惺忪的聂仙瞥了一眼桌上的褶皱,眼角带了些许得逞的笑意,终究是报了被绑在床角的那一夜的仇。
“娘娘今日还要去请安吗?”
白灵端着衣裳进来,眼底有淡淡的一圈黑影,显然是一夜无眠的模样。
“昨夜无人替你吗?”
聂仙换上衣裳,终究是轻声问道。
“试了一晚的七绝针,终是寻不到法门。”白灵熟练地摆弄着聂仙的三千青丝,高高挽起,有几分泄气的味道。
“早膳过后,你寻了纸笔来,我给你写一份要诀。”
聂仙说着,只觉得对镜中的妆容有些不太满意,终是盯着那一盒朱砂,拿起那笔,在眉间点了一点。
顿时,那妖冶的神态便随着眼波流转,呼之欲出。
“白灵谢娘娘。”
随着白灵跪下,聂仙起身扶了她一把,“玉秋意如何了?”
因为姬风冥的意外,她甚至来不及知道玉秋意那边怎么样了,虽然知道一定是无碍的,但不代表玉秋意会就此罢休。
“秋意姑娘早些时候便是被殿下禁足的,自是只能在养病了。”
白灵轻声回应着,盯着聂仙眉间的一点朱砂,嘴角扯了一扯,“为何娘娘总是喜欢这等妖媚的妆容?”
“输了人,却不能输了阵,我若不这般,我还有什么可以同她们相比?身份?地位?”
聂仙轻笑一声,坐在桌前,扫了一眼精致的早膳,只觉得还不如那药谷的野味。
闻言,白灵却好似明白了什么,聂仙在这宫中的名声本就不好,青巷的出身也被那聂云溪传了个人尽皆知。
既然藏不住,那便亮出来,反而让那些爱嚼舌根的,无话可说。
白灵刚寻来了纸笔,便只见青灵慌里慌张地跑进了寝殿,惹的聂仙一阵侧目。
“皇妃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来了!”
提着笔的聂仙一愣,心下一凉,盯着青灵那慌张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青灵,往后若是有怨,尽管说便是了,莫要闹到别处去,丢人便在这临风殿内便是了。”
说罢,聂仙将最后几个字草草写完,塞给了白灵,提步往门外走去。
青灵却是愣在了当场,直到白灵行至跟前,眼眶才红了几分,“白灵,她杀了紫灵,你为何……”
“紫灵早已叛主,你可知晓?”
听着白灵那淡若清风的声音,青灵却有些不认同,“那也轮不到她来……”
“若是殿下来,紫灵可能连全尸都没有。”
白灵打断了青灵的话,轻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皇妃娘娘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看着白灵离去的身影,青灵终究是将忍了这两天的泪水倾泻而出,靠在门边泣不成声。
“青灵,往后莫要做傻事了。”
卓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拿了一支钗,插入她发间,轻轻地搂住她。
“可是紫灵她……”
“紫灵只是认错了主子。”
青灵埋头在他怀里,合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对不起……”
前厅里,顾明心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高座之上,华丽的衣裳拖了满地,跟在身边的丫头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显然是来找麻烦的。
聂仙偏爱红衣,白灵为她准备的,便也是红色居多,此时顶着那妖冶的妆容而来,那妖媚的气息,便卷席了整个前厅。
“不知廉耻。”
顾明心见她缓缓而来,嘴角终是溢出四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今日这阵势,倒是让聂仙眸子沉了几分,她猜到是青灵搞的鬼,却不知道拿了何事做文章。
“儿臣见过母后。”
聂仙款款而拜,眉目间染上几许笑意,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见此,顾明心眼中多了几分得意,显然聂仙还并不知道她抓了什么把柄,否则不可能如此淡定。
“四皇妃身子并无不妥,怎的今日没去请安?”顾明心轻笑着,言辞中带着几分嘲讽之意,手中端着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吗,杯沿染上了些许胭脂。
聂仙扫了一眼四周,陡然笑了出来,“母后倒是有心了,儿臣身子不适,不能去请安,母后倒是来给儿臣问安了。”
此话一出,那些丫头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是觉得聂仙着实胆子太大了。
顾明心闻言,只觉得心头有火,却终究是忍了下来,将茶杯放下,面色冷了几分。
“本宫看在老四的面子上,接纳了你,可并不代表,皇宫里可以留下不贞不洁之人。”
一声质问,却让聂仙身后的白灵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怎么也没想到,青灵竟是拿此事做文章。
那日清晨,她分明是收了落红的。
聂仙也是楞了一瞬,随即扫了一眼顾明心带来的丫头,这才惊觉,这可不是凤栖宫的丫头。
“母后慎言,仙儿虽是青巷出身,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子,这宫中人多口杂,母后莫要轻信了才是。”
冷了眸子,聂仙面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只觉得青灵这丫头还真是会挑事。
宫中议论最多的,便是聂仙这青巷的出身,质疑之声最多的,便是她的身子是否还是完璧,青灵这一出,便是没有证据,也会被传了个有鼻子有眼。
顾明心既是来了,还带了这些老丫头来,自然是有了证据的,否则堂堂后宫之主,定这无证的罪,岂不是贻笑大方?
“轻信?本宫可是听说,大婚之日,你这四皇妃,没有落红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