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不安神情形成反差的，是鹤鸣轻车熟路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自然而然坐了下来的姿态。
晓婷当然也留意到了这一举动蕴含的细微迹象，不过还是配合地搁下手头的工作：“可以，你微信发我看看撒。”
点击保存在桌面的PPT，在翻阅文件时，她用右手的大姆指托住下巴：“对了，鹤鸣。”
“咋个了？赵总。”
“你这么积极响应，我真是很高兴。不过有件事可能让你产生了误解。”她抬起眼帘，将目光从显示屏移向对方的脸，“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啊？明白啥子？”
“你们不是在为我做这些方案。成都广告业正在洗牌，不打破经验主义吃老本的惯性，被淘汰是分分钟的事，当然该对管理层做一次实力摸底，我们都是为了公司在一起努力着。”
“这样……我明白了，感谢指点。”鹤鸣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下意识地握紧了椅子的把手。
眼前这位空降的创意群总监，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对她自认已经足够慎密的话语圈套，对方却能反应灵敏地立刻就挑出破绽，经过审时度势后决定避免硬碰硬的她，采取了以退为进的应对。
“赵总，我想请教的是，郫都区‘蓝色百达翡丽’的客户想把它做成一个高端圈层的项目。如何在兼顾客户需求下，在资迅汪洋里做出具有区隔效果的广告来，我还是没能摸透。”
“我先看看哈。”晓婷移动鼠标，右手名无指不时地点击着翻页键。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在成都总监群体里随处可见的套路化策略，由于推导篇幅的分析写得寡淡无味，因此创作部分的文案写得稀松平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接着她又翻到广告铺排的创作示例章节，对方根本就只是沿袭了成都地产广告最普遍的打法。
打算要上视频，就随便设定了几个15秒的朋友圈宣传视频，配上乏善可陈的动态效果了事。
决定发系列海报，就用一堆看似华丽、实则空洞的词藻，堆砌出让置业者不知所云的文案，再交给设计做出毫不出彩的画面，插入PPT就可以拿来交差了。
“这样不行。”晓婷关上PPT，将手搁在桌面，身体前倾地看向对方，“你确实一点也没摸透。”
接着她把自己在这个方案里所观察到的缺陷和不足，条理清晰地逐一说了出来。
随着一针见血的深刻剖析，对方脸色也在时而铁青、时而煞白之间来回转换。
但让鹤鸣不服气的是，尽管晓婷说得很不客气、却偏偏给的都是极为专业的洞察，直接就封住了她的所有反驳机会。
“客户想在传播里营造圈子氛围，但你做的这些根本就在照搬国产影视里的贵族印象：把开个豪车的画面拿来主打车位，找了一堆人开豪华宴会的图就管这叫圈层。”
晓婷毫不留情地撕开这些陈旧落时的广告套路，每一句纠正就像耳光一样打在对方脸上。
“圈层是啥子？不就是一群被叫惯‘李总’、‘赵董’的人，在这个社区却能自在地做回‘老李’、‘老赵’吗？当一群身份与志趣相近的人不但住在一起、更能耍到一块，这才叫圈子。”
这既是教导、又带了些对专业修为的批评，最让鹤鸣懊恼的是，她居然又被训得无力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