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珍的声音依旧阴沉，她留给明川最强烈的印象，莫过于那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
“在吃。”明川沉吟片刻，“妈，我在和叔宏一块午餐。”
“叔宏？”在大厅实木沙发上坐得百无聊赖的郑月珍，闻言不禁浑身一震，“该不会是你那个前男友吧？不是说早不联系了吗？怎么又一起吃午饭了？”
“实际上……”历经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她最后还是决定向妈妈坦白，“我现在去了叔宏开的公司，我们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还挺处得来的。”
“这样呀。”郑月珍不是滋味地说，越想越觉得心酸，“你在成都做什么、过得怎样，我这个当妈的统统不知道啊。明川，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今天打给你，你就真准备不告诉我吗？”
“又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我只是刚巧到了他公司工作，而且我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她走出餐厅，迎着熙来攘往的人潮，总算不用顾忌会被叔宏听到什么。
“唉，这么长时间没联络，你一点都不惦记我在海口过得怎么样吗？”
郑月珍的唉声叹气，又让明川的心情蓦地沉重起来。
“我前阵子才和小姨通过电话，你现在不好好的吗？妈，你是知道这行工作有多忙的，我实在是没这个精力……”她无力地解释着，烦燥又开始在心头窜动。
“其实你去成都就是为了摆脱我，这些你小姨都告诉我了！”郑月珍恨声说。
“如果你非得这样想，那我也没法子。”明川理了理被夏风吹乱的发丝，“妈，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还在和叔宏吃饭，如果你想吵架的话，我现在是真没时间。”
“我没想找你吵架，我又不是疯子，好端端找你吵架干嘛？”郑月珍急急地解释着，迟疑了一会，又带着些怯意继续了下去，“明川，我也好久没到成都去了，想过去住一阵子。”
“你要过来住吗？”她怔住，然而母亲话语里流露的怯意，却在瞬间刺痛了她的心。
明川发现，即使她和母亲再怎样相爱相杀、再如何相互折磨，然而一旦她发觉向来强势又自我的母亲，也有担心被她拒绝的时候，她就顿时又陷入到歉疚的情绪里去了。
“就住一阵子，然后我就回海口。”郑月珍紧紧抓着手机，“别担心，我来了也不会和你吵架的。明川，我就想过来和你呆一段时间，我这个年纪了，不想一年到头一个人在海口呆着。”
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就这样被母亲毫无掩饰又直白的思念触动了。
“好，我今天就订机票，到时候我到机场接你回龙舟路。”她柔声说，“妈，叔宏还在等我。等我安排好后，再打给你哈。”
回到餐桌后，叔宏关切询问：“咋个了？阿姨她有啥子事情要找你吗？”
“嗯，只是想来成都住住，毕竟我们也快大半年没见面了。”她勉强地笑了笑，“我刚和我妈说了在你公司工作的事，她还埋怨我咋个没告诉她。”
他敏锐地发现她显得有些低落：“你现在和阿姨的关系……还是没啥子改变吗？”
“久久见一面也许会亲近些，一块呆的时间长了，总归要互相伤害的。”明川承认，“两代人在观念和生活方式上存在太大差异，而我妈……她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女儿改变的母亲。”
叔宏欲言又止，默默为她舀了一碗冬瓜海白汤。
她懂得他的心意，于是配合地喝了口汤，黯然感慨着：“只是妈妈年纪大了，有时候我也会想，隔着海口和成都的距离，我们到底还能再见个几面呢？”
“可要是和妈妈住在一起，我又会被她的情绪给拉进消极的怪圈里，光想想都会觉得可怕。这种复杂的亲子关系、还有摆脱不了的原生家庭影响，既叫人不忍心又无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