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
云疏凛垂眸敛目,一如既往毫无情绪起伏的声,不起波澜,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方才从他眼底瞥见的熟悉感,仿佛只是她恍然产生的的幻觉般。白青子木讷的隔了几步距离距离站在他面前有些无措,抬指去撩鬓边的碎发,声音也小了许多。
“师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嗯?”
“师尊每次生气的时候,嘴角总是微微往下撇,而且眼神也会更冷…师尊,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好不好?不要生气呀……”
她怯怯伸手去拽他衣袖,雪色的宽袖被她二指攥在掌心,紧张兮兮的反复捏着。而她仰起脸,白净温软的脸仍是他熟悉的天真无邪,带了些许讨好之意。
她惯是黏人,这是云疏凛十分清楚的。
过去七年,每当他回来之时自家小徒儿都眼巴巴的蹲在山门前等他。他在大殿念经时,她便拽个蒲团乖乖巧巧跪坐在他身旁打盹。
中秋,她做了兔子形状的月饼放在他房门口。
元宵,她提着灯悄悄挂在他檐角。
新年,她换了新衣,得意洋洋的弯眸在他面前暗自炫耀,讨他一句夸奖。
花朝,她从外门弟子手里兴高采烈的讨要了一盆茉莉盆景,放在他殿内精心照料,想着来年能给他泡茉莉花茶。结果过了几月,盆景结出了累累硕果……
祸丹朱来时,一看就笑了。
“师兄,你这辣椒长得挺不错的啊!”
望着当时白青子望着满盆辣椒树摸着后脑勺茫然呆住的困惑表情,云疏凛忍不住失笑。
有时她早起做早课困得厉害,经书听着听着脑袋一歪就软软往他身上靠,云疏凛只好将她抱回房间。她抱在怀里如同幼儿般,小小一只,毫无重量。
发也细软,摸上去的手感好得令人不忍抽手。眼也清澈,是云雾散尽后山峦间黎明那一抹山黛含青。声也清甜,恰到好处的烂漫活泼,不会生腻。
哪怕云疏凛依着师徒间男女大忌,七年来尽量与她保持距离,只专心教导她剑法。
但仔细想来,过去每一刻相处的画面都历历在目,分外鲜活。
或许,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似他认为的那般生疏。
因此,当他忽而意识到这陪伴他孤寂年岁的小姑娘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他,将曾经给予他的这份温柔再馈赠给任何人时,云疏凛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他非圣人,只是披了光风霁月的皮。他双手也曾沾满鲜血,并不像她所看见的那般完美无暇。他清修忘情道,血液里流淌着的却是罪恶的杀意。
云疏凛深深的感到恐惧与自卑。
万一,万一当她得知真相,知道他只是个为了报仇才留在门派里、肆意残杀同门的伪君子。
她还愿意唤他一声师尊吗?
若是不愿,他该如何?
云疏凛恍然失神,眼底黯淡无光,清瘦身形有些踉跄的晃了晃,抬指抚上了不断阵痛的太阳穴,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恹恹模样。
白青子忙伸手扶住他,语气急了些:“师尊,到底怎么了?”
“无…无事。”
他忍下心间涌动的异样,淡淡回应。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拂开她的手,眼神闪躲,仓促得近乎像是逃一般躲进了房间里。
白青子茫然不知的愣在原地,迷茫的眨巴眨巴眼。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师尊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