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拢,落下锁,纪凛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推开最里的房间门,按开了白炽灯。
他倚着门板,额前碎发凌乱,眼底明暗交杂,向来扣至最上那粒禁欲又正经的衣扣解开一粒,隐约能窥探少年清瘦明显的锁骨。
“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啊、啊?”
“不是要睡回笼觉吗?”
他冷笑。
——
虽然白青子各种挣扎拒绝,紧张慌乱,不知所措的捏着袖口的扣子,编着各种蹩脚的跑路借口。
但她从来都不是阿凛这只大尾巴狐狸的对手。
最后半是妥协半是死心的,她还是躺在他的房间里,睡在他的床上,抱着他单薄的空调被气鼓鼓的翻滚着,蒙在枕头上生闷气。
无论是被褥还是被单,上面都沾染了少年身上浅淡的雪松寒香,裹在里面就像是被他温柔的拥抱着一般。
白青子双颊飞霞,偷偷去看他。
纪凛坐在书桌前处理着学生会的事务,背脊挺直,坐姿极其端正。台灯雪白的光映上他半边轮廓,衬得他眼睫鸦青纤长,偶尔随着眨眼轻颤。
这种视角,是白青子十四年来窥探过最多的角度。
因为从始至终心存隐晦爱意,怕被猜出心思,她长大之后便很少正儿八经的与纪凛对视,哪怕正脸相对也会故作随意的避开。
而他也绝不会留给她冰冷的背影。
想来,记忆里凝望他背影的时候一定是他骑着自行车载她穿街过巷。而她虚虚环抱着他的腰,无忧无虑的晃着小腿,迎接满怀的清风。
有时是在开满棠棣花的市区街区。
有时是在蛙鸣阵阵无人两侧麦浪稻香浮动的乡间田梗小道。
有时是在枫叶铺满路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的暮秋。
等冬天时,他便总是嘴角往下撇,表情有点儿嫌弃,又有点无可奈何。
唇畔呵出的热雾弥散,在弥漫着烤红薯与糖炒栗子香味的冬季晦暗黎明,少年牵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指节扣紧。
迎春花、夏日风铃、枫叶、白雪。
这是在平淡的无声中,如白驹过隙,曾在两人身侧流逝的轻缓年岁,安宁得让她甚至偶尔会忘记她所经历的这一生只存在于虚拟。
纪凛落笔时,床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抱着枕头沉沉的陷入了梦境。
纪凛怔怔看了她许久,回过神来时他将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伸手细心将她睡觉翻身时卷起的衣角扯平,又将被子往上拽了拽。
她眉眼淡淡舒展着,呼声很浅。
习惯性的将左手的拇指放在唇边,水润的棠唇微张,乌顺的墨发铺落在身侧雪白床单,鬓边夹着一片小柑橘的发夹,乖巧又安静。
少年的目光惯是收敛克制,而又在无人处直白明了宣泄着爱意。
他凑近床,虔诚的屈膝跪坐在地上,凑近她身侧,轻轻枕上那一方小小枕头,额间相抵,安心闭上眼。
热浪翻涌的七月盛夏里,时光为他拧紧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