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都敢这样跟你老公叫板了，嫉妒让女人面目全非啊！我是为咱们档口生意着想，现在不是大力出奇迹，是靓丽高挑出奇迹！对面穿版的那三个妖精，每天比咱们多买好几百件，穿什么颜色卖什么颜色！”
“妖精！一个个是挺妖精的！”档口小妹咬牙切齿。
“就是，卸下三斤粉，说不定还没我俩好看呢！”冯正仪挖苦讽刺。
“就是！”说着，两人都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
周永清心里感叹：果然女人和男人眼里的妖精不一样！女人用来恶毒地攻击同类——你个妖精、小婊砸，男人则大多是赞赏的调戏之言——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喜欢《儒林外史》里的“你若丢了我，再娶了别的妖精”，更喜欢《西游记》的“妖精，吃俺老孙一棒”，毕竟，男人都喜欢“管鲍之交”。
周永清正在思绪里漂泊之际，冯鹏飞从对面走了过来。
“元元、小仪，生意不错啊！”
冯正仪没好气道：“我说你老婆怎么回事？和她打招呼，鼻孔都嗤到天上去了，爱理不理的，空姐了不起是吧？只会对头等舱的商务人士礼貌有加吗？瞧不上我们这些档口上的泥腿子？”冯正仪意识到“泥腿子”将自己贬得太低了，立刻纠正。“不，是瞧不上我们这些枝头的凤凰吗？”
冯鹏飞意识到女人之间战争的可怕，赶紧解释道：“嗨！她就是有点社恐，不像小仪你，社交牛逼症，别和她一般计较！”
周永清整理好钱，转身也开始发难。“小飞同志，市场那么多档口出租的，你小子怎么租我对面，这不是摆明抢生意啊！”
“有六七间羽绒服的档口都在附近两条通道，这叫集群发展，再加上你可以随时叫动保安维持秩序，避免小偷小摸抢货等现象，我帮你介绍了羽绒服的货源，你让我占用一下公共资源，大家互惠互利，多好！”
“靠，道理都让你一人讲完了，你是小母牛钻蒸笼——真(蒸)牛逼！”
两个人正在瞎掰，周小峰走了过来。“喂，鹏飞，返单报给你朋友了吗？”
“给他电话了，现在货源紧张，而且陆运已经瘫痪，要后天空运过来。你和我各下单3万件，我们的元元大佬下单10万件！”
周小峰惊讶地问：“靠，你量这么大？”
周永清解释：“现在你下单3万件，他最多给你1万件，我下单10万件，他可能给我3万件。以前我在布行工作时，一些大客户就是这么搞的。布料紧张时，布行缩减比例分配给客户，下单1000条给100条，下单100条给10条。所以，很多客户会扩大比例下单！需要100条时，就下1000条。”
周小峰点头道：“有点意思，不过你小心突然供货充足，到时积压大量库存。”
周永清说：“嗨，现在这个产能不可能跟上，再说以现在的销量，也就一个多星期的事！”
周小峰说：“我说，你俩是怎么做到一个不偏色，一个不断码的？我的档口可是偏色断码严重！M码和L码快没货了，其他码还有很多，而且土黄色和咖啡色这两个色贼难卖！”
冯鹏飞说：“找几个身材好的档口小妹穿版衣卖啊！你看我老婆和两个前台小姐，穿什么颜色，什么颜色就是主色，就是爆款色！”
周小峰说：“这招忽悠一些散客还行，打包客可没那么好忽悠！”
周永清说：“改码卖啊！”
周小峰说：“这招同样对打包客无效，有个客户拿齐码回去，拆开衣服一比较，发现S和M一样大，L和XL一样大，立马把货退了回来，还将我老婆一顿臭骂，然后去其他档口补货了！”
周小峰说完一声叹息，目光锐利地盯着两个眼神闪烁，似有猫腻的家伙。
冯正仪看不过眼，说道：“我们有工厂，让工人将码数改小的！你们有大改小的可以拿到我工厂来！”
周永清心里骂着败家娘们，突然仰头望天说道：“哎呀！突然发现保安室还有一点事要处理！日行千里系沙袋，飞檐走壁莫奇怪去去就来！”
他哼着双节棍，刚跳出档口要开溜，被周小峰和冯鹏飞冲上来同时掐住脖子。两个异口同声道：“你个畜生!难怪每次和我们换码，都是用小换大，我们掐死你！”
周永清被掐红了脸，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脑中突然闪现广州西槎路外贸公司门口那个上吊的红衣女人。他艰难地对周小峰说道：“我——我看见——鹏飞好几次偷偷给他同学打电话换颜色，所以——他不偏色！”
周小峰一听这话，朝冯鹏飞骂了句“禽兽”，分出一只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三人开始挣扎着，互掐着打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恨的魔力转圈圈。只差周乐，就组成了儿时最爱模仿的动画片《天空战记》里的咆哮怒吼的四神兽，组成兽王曼陀罗阵。
年前的大雪让很多打工人被迫滞留在深圳，往年萧索冷清的“空城”没再出现，世界之窗的舞狮表演，锦绣中华春节大庙会，东部华侨城的花展，到处游人如织。各大街道店面里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发财》，门口被桃花、灯笼等装点得喜气洋洋的，四处洋溢着年味。
周永清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从保险柜里将八百多万现金拿出来，铺在地上，一会儿躺着，一会儿趴着，时不时手指拨动钞票，嗅着钞票的芬芳，听着哗哗的声响。南下打工8年，这是他无比厌恶又不可或缺的东西，踏实感、安全感带来无比的享受却又偏偏无比的抗拒抵触。
冯正仪打扫了一下屋子，换了身新衣服，打开卧室，期许的目光看着周永清。
“元元，有几个朋友约我去弘法寺上香，你陪我一起去，好吗？我们可以在仙湖植物园到处逛逛！”
“春节我哪儿也不去，前几年打工穷怕了，我需要一点时间，锻炼如何抵制金钱的诱惑！”
“真的能抵制住吗？千万别沉迷，被蛊惑和腐蚀！”冯正仪眼里的光开始暗淡下来。
“好啦，我有分寸的，我只是享受奋斗赚钱的过程，真没什么花钱的欲望！”
周永清起身揽着妻子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