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站出来的都是被抄家的,而武子博可是带着御林军去的,而御林军,是朝廷调遣到大理寺,协助抄家的。
这样一来,可不就成了罪臣和御林军的事情。
亦或者,成了他们这些曾经的罪臣,和朝廷的对垒。
因此若果真成了那样,武子博反而变得安全起来。
因为一旦武子博获罪,也就相当于承认了朝廷的不当,旨意先帝下的,也就表明,新皇否认了先帝的旨意。
这是大不孝的行为,宣德皇帝初等大统,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此手心捏了一把汗,贾琏隐晦的回头,刚好看到第一个站出来的李大人似乎也想到此节,只见他眉头紧皱,伸手朝后面摆了摆,贾琏就看到好几个原本要站起来的官员不露痕迹的又将脚缩了回去。
晓得知事情终于出现转机,贾琏松一口气,再次往李大人方向看几眼,却是见对方朝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武子博,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控诉人数加上贾琏最终在四人,虽然不算少,但至少还在皇帝可以接受的范围,因此并没有如贾琏想的那般,皇帝转头眸子冰凉的看向武子博。
原本还在想李儒從刚才哪一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开口,贾琏连忙回神,依旧一脸愤愤的看向武子博。
这一幕是武子博不曾想过的,原本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一番发言,他还沾沾自喜来着,毕竟的确如他所说,贾家御赐之物损坏的时间是在隔得有点儿长的,若是换成寻常人,武子博那一番言论,的确是有可能脱身。
但他却是没想过贾琏在皇帝面前的分量。
因此这样的光速打脸,让武子博根本反应不过来。
本来若是北静王在,以他的身份,四两拨千斤的说几句,武子博想来也有机会脱身,毕竟就如他所说,手脚粗笨的大男人,抄家这种事情,稍微喷到砸到,实属正常。
但贾琏先是一句劝诫多次,再有一个询问过好处,这样一来,性质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而北静王不在场,以武子博的为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莫逆之交,便是有几个酒肉朋友,如今弹劾武子博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看着就吓得恨不得离武子博八丈远,哪里还肯往前凑。
因此百口莫辩,武子博这时候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头恐慌,再也受不住“咚咚咚”三个狠狠响头,然后爬行两下,抬头朝换地惊恐的开口。
“陛下恕罪,臣不是有意的,这肯定都是微臣那些下属无意间造成的,跟臣没有关系。”
惊恐之下,武子博已经语无伦次,只想着如何脱身,思维混乱,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因此丝毫不知晓自己这话里的漏洞,只想将罪名甩给别人,免得自己遭受此难。
只是这样一来,他前后口径的不统一,也让他的话毫无可信度。
众人纷纷摇头,皇帝冷哼一声,看向武子博的眼神愈加冰冷。
当初贾琏出事的时候,他之所以摆出那样的姿态,让全京都的人都晓得贾琏在他跟前的分量,除了是为如今贾琏出狱铺路以外,另外一层就是为了让某些想要趁机对贾家落井下石的人心存忌惮。
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武子博竟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就从侧面说明了自己在武子博心里的位置。
“冥顽不灵。”
从口中冰凉的吐出四个字,皇帝想通此节,甚至都没有如一般案子一样直接移交大理寺或者京兆尹,而是直接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求饶的武子博,轻蔑的开口。
“御林军统领武子博,其心不正,利用职务之便为非作歹,贪污受贿,罪不可恕,择日起免除其统领之职,家产充公,举家流放宁古塔,子孙三代,不许为官!”
原本就是可以预料的结局,因此贾琏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高兴的。
倒是武子博,原本对贾琏就怨愤颇深,这会儿又是因为贾琏,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反正已经不能翻身,因此有些困兽之斗的意味,被拉下去前,武子博直接朝着贾琏凄厉的喝骂。
“陛下,臣是被冤枉的,姓贾的谋害忠良,其心可诛,如此佞臣,大宣,要亡啊!“
如此反复,贾琏听着并不申辩,只是冷冷看着被越拖越远的武子博,混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凉的气息。
如果王夫人还在,看到这一幕,也许会觉得很熟悉,因为这时候的贾琏,跟当初杀金钏儿的时候,一模,一样。
贾琏今日这一仗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跟李儒從等人不无关系。
在皇帝都还没有发觉的时候,贾琏回神,脑海里再想起李儒從刚才那抹奇异的微笑,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也许,找到了缘由。
再次朝李儒從的方向看去,上首皇帝还在呵斥被拖下去的武子博,原本只是流放的,现在已经加上与披甲人为奴。
一个奴字,注定武家,再不能翻身。
贱籍,在这个年代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而且还是官奴,更是永生永世不能翻身。
因为除非皇家特赦,否则便是自家主子,也没有资格为官奴改籍的。
似乎感受到贾琏的目光,李儒從抬头,直视贾琏,点头微笑算是打个招呼,随后继续看向正在讲话的皇帝,似乎刚才那一幕,从来未曾发生。
既然这一仗贾琏得到了完美胜利,这也表明当初贾家的确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因此武子博发落后,皇帝少不得还得安慰贾琏一番。
“这事不该贾卿,武子博以权谋私,这事理应由他全权负责,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早已不是从前的傻白甜,贾琏自然晓得见好就收。
皇帝这话虽然有免除他保护御赐之物不利的罪名,但一句以权谋私,却也将皇家的责任摘得干净。
毕竟当初怎么说武子博也是执行的皇家任务,而且若不是现先有贾琏被冤枉,又如何来的后面的事情。
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贾蓉的事情虽说是他咎由自取,但其中若不是北静王推波助澜,贾家又如何能落得那般田地。
说到底当初太子若是果真想保贾家,完全可以将这件事一力压下来,最后任由北静王使坏,其中不乏也是有想要一举将所有世家拿下的原因。
虽然贾家只是一个落魄世家,但到底也有个世家的名头,比如那世袭几代爵位。
若是留了贾家这样一个例外,难保当初的悲剧不会重演,因此便干脆顺水推舟,虽说保下了贾家女眷,但到底爵位和代表荣耀的宅子、牌匾,全部充没。
贾琏深以为戒,因此晓得这时候并不适合再刨根问底的纠缠。
再一则原本按照贾琏的预计,武子博被罢官,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没曾想李儒從等人竟是站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讲的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是老狐狸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武子博只是一个小人物,先前贾琏一时没有想到,但现在细细思索,很多细节,无一不显示出这伙人的怪异。
“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贾琏的谢恩让皇帝舒一口气,晓得这事儿算是翻篇,脸上露出疲态朝旁边候着的宣旨太监摆摆手,小太监见状连忙上前一步。
“退朝!”
甚至都不等众人跪拜,皇帝起身,直接从侧面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着众人一边跪在地上朝皇帝行礼,一边口中呼喝,贾琏眼神看向皇帝匆匆的背影,神色淡淡。
真的是心虚了啊。
看来,李儒從等人的事情,怕是不简单吧。
一边想一边起身,贾琏故意落下半步,抬头,果然看到李儒從正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下官见过贾大人。”
贾琏靠近,没有丝毫迟疑,李儒從荣辱不惊的朝贾琏作揖,贾琏连忙身子微侧,朝着他同样躬身。
“李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折了小官的寿。”
李家从前是八大世家之一,没有变故之前,李儒從可是军机大臣,若说张家掌管着大宣朝一般的兵权,那军营中一半的领官,可就是出自李家。
而李家,也是少有的武学世家,许多有头有脸的军士,基本都在李家进过学。
而且李儒從已经年过半百,虽说如今身上军机大臣的官衔已经没了,只是区区兵部侍郎,但贾琏却也并不敢托大。
因为不管于公于私,李儒從的名望势力,都不是他可以匹敌的。
就如刚才李儒從那一礼,虽然看起来是一个下属对长官的正常礼拜,但若是贾琏受了,只要他出了这个门,小人得志、不知礼数的名声,肯定事跑不了的。
而且据贾琏所知,这个李家,好像也是那次风波中,唯一一个可以和贾琏相匹敌,一直有人质疑和反驳的家族。
而李家的罪名,在贾琏看来,似乎跟荣国府也差不了多少。
私藏罪臣家产。
是不是很熟悉?
当初甄家还在金陵的时候,就察觉似乎有人在调查他们,因此以防万一,想要将家产寄存在贾家。
可是贾琏因为不想多生事端,因此并没有答应,结果第二天甄家就出了事。
可李家本生就是以武起家,而且和贾家的不一样,当初贾家也是以武起家,但到了贾代善这一代,就开始从文,但李家却是一直未曾改变。
所以贾琏猜测,多半也是哪户人家见势不对求上了李家,不曾想正中皇帝下怀。
甚至这样想想,贾琏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李家是不是和他一样,也都是被皇帝老头摆了一道,被人栽赃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