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一沉,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急忙问道:“五哥,杜度那边传来过消息吗?”
莽古尔泰头顶冒汗:“现在还提他干什么?你快收拢正白旗的人马,过去拦住那支明军!快去!”
皇太极看着那支已经赶到二百步左右的明军,心道麾下全部乱成了一团,一时上哪去收拢人马!
不过他自知事关重大,若是放任这支明军过来,自己这边很可能功败垂成,到时候也不知道要承受努尔哈赤何等的怒火。自己这个小妾生的老八,在老汗面前可没有代善的脸面。
皇太极赶忙让身边的护卫吹响正白旗独有的汇集螺号,车营中正在浴血厮杀的正白旗将士听到后神情一愣,纷纷交替着撤出战场,然后急匆匆地往吹号的地方汇合。
正白旗以及所有巴牙喇的突然退出,让戚家军的将士们面临的压力为之一松,但他们已是抱定必死之心,不管不顾,仍旧是直奔努尔哈赤的大旗杀去。
他们当面的建奴死死支撑,两军陷入胶着,阵线交接处不断有双方的士兵惨嚎着摔倒在地。
努尔哈赤的大旗纹丝不动。
这边当正白旗的士兵着急忙慌地汇在一起乱糟糟的列阵的时候,南面的那支明军已经到了百步之外。
皇太极惊愕的发现,这些疾速赶来拼命的明军,竟是将最不能肉搏的火铳兵排在了最前面。
他又抬头看了看对面旗杆上挂着的那个人,那人低垂着脑袋,满脸血迹,看不清真容,但脑袋下面垂着的一撮小辫儿却已全部花白。
“不可能,不可能。”
皇太极心下不安,策马退到了阵后。
对面那支明军已经开始小跑,前排的火铳手个个穿着棉甲,双手抱着火铳,后面则是如林的长枪,他们奔跑之时长缨跳动,人人脸上皆是坚毅果决的神色。
“放箭!放重箭!”皇太极厉声嘶吼道。他在众贝勒当中历来是以沉稳冷静著称,也一直在有意树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设形象,但是此回,看着这支径直奔过来人数区区两千人左右的明军,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发起慌来。
身边尚且带着弓箭的建奴纷纷抽出步弓在手,掏出箭袋中的箭矢便朝当面明军射了过去,可距离实在过远,即使是破锥重箭也大多无力地掉在那支明军队伍前面,根本伤不得其分毫。
四贝勒这是怎么了?
眼看那支明军已经到了七十步左右,后面也是杀声震天,自己这边却仍旧是乱糟糟的一片,皇太极心里越发慌张,厉声呵斥道:“你们是猪吗?都散开往前射!”
“没有弓箭的快点列队!快!”
对面明军走到七十步内便开始停止小跑,改为慢走,他们一边稍稍整理各自的队列。
皇太极惊愕地发现最前排的火铳手已经在行进中点燃了各自的火绳。
冲到近处的建奴开始纷纷朝着那些明军平直的射箭,在近距离被破锥箭射到,任何棉甲也抵抗不住,不断有行进中的明军火铳手被射倒,他们中箭后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上,后面的士兵抱着枪又填了上去,继续向着散乱的正白旗阵列逼近。
“主动往前的火铳兵?”明军的这一行为彻底打破了皇太极对于战争的认知,
他们的骚操作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很多伤亡,但那明军主将似乎不为所动,整齐的明军队列仍旧迈着坚定的步伐径直向前,直到建奴军阵三十步外才停下。
“预备”随着明军阵列接连响起几声号令,他们后排的火铳手也全部齐齐迈了一步,在最前排战友的缝隙间站定。
稀疏的火铳手队列瞬间变成了几乎人挨人的样子。
分散在两阵之间进行步射的建奴额头冒汗,这些战场嗅觉敏锐的家伙不自觉地开始停止射箭,开始不顾命令转身往阵后跑去。
“射击!”
“啪啪啪!”
八九百杆火铳齐齐发出怒吼,那些正在向后奔逃的建奴后背纷纷飙出一股血箭,然后重重的扑倒在地。
皇太极跟前刚刚排列好的队伍也瞬间如割麦子一般哗哗倒下一片。
皇太极怔怔地坐在马背上,在他的视野里,一排排穿着铁甲的明军长枪兵高喊着号子,端起长枪撕破厚厚的白烟,整齐地向着自己散乱的阵形奔跑过来。
“接战!接战!”皇太极愣了一下,然后发疯了似的将手里的后背砍刀重重地拍在跟前的建奴铠甲上面。
“啊啊啊——”反映过来的建奴看到倒了一地的同伴尸体,花花绿绿的肠子混合着血水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述的视觉冲击,大新营冒着巨大风险的临阵齐射击溃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自信,同样鏖战了一天的他们精神终于开始崩溃。
与此同时,大新营精钢锻造的三棱枪头,开始接连不断地刺进那些零散冲过去的建奴胸膛。
瞬间便被冲进阵中的建奴本能地嗷嗷嚎叫着劈砍一杆杆径直刺过来的长枪,不多时又满脸痛苦扭曲地倒了下去。
毫无阵型可言的他们,面对大新营同来同去的枪从,任何一个个体都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后面的专达急声嘶吼着想要稍稍稳住阵型,入眼处又见一个个自头至脚全部包裹着钢铁的高大明军,挥舞着长杆重戟,不管不顾地冲进他们的阵中,建奴的阵型变得越加稀疏混乱。
很多人开始支撑不住想要转身逃跑,随即被身后的明军赶上捅倒在地。
他们慌忙间组织的大半个正白旗,面对人数相当的明军,竟然已经开始四散溃退!
溃兵们开始夺路而逃,阵后高坐马上督阵的马甲已经压制不住,很多凶狠的溃兵开始抢夺他们的马匹,明军的杀喊声和被刺死建奴的惨嚎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