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军和大新营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第二种这种更为复杂,但火力也更为猛烈的方法。
火器三叠阵这玩意事实上早已出现,永乐年间沐英就操作的不错,曾在平定云南时靠着这个战术大显神威。
战术说起来并不复杂,但直到明末,也极少有能够在战场上采用这个战术的将领,因为再好的战术也需要反复操练才能掌握。
明军这时候普遍粮饷不齐,三天一训的都是强军,火铳质量又普遍不行,相当一部分火铳兵在上战场之前,总共也没有打放过十次,这样的训练水准说起来不可思议,却实实在在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现象,如此背景下,想要士兵在战场上熟练地使出练火器三叠阵战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面对熟练使用火器的浙军,建奴“临敌不过三发”的传统经验在浑河战场失灵了,浙军士兵有节奏地此起彼伏射击,给进退不能的建奴造成了大量的杀伤。但建奴毕竟也是凶悍,他们顶住火器的打击,还是有很多人搬开战车突入阵中。
这时,刘戎又看到浙兵亮出了另一个曾经威震东南的独门武器——狼筅。
狼筅就是带刺的大竹竿,长可达五米,比起大新营的长枪还要长,这是戚继光为了克制善于近战的倭寇而开发的武器。
它的作用是锁住目标,让敌人难以近身,侧面的明军乘机用长矛乱捅,突入阵中的八旗兵一个个被刺倒在地。
两轮进攻后,刘戎看到后金军又丢下近千人的尸体,狼狈败退。
刘戎看着赞叹不已,自言自语道:“真应该将参谋部和训练部的人也带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戚家军的战法!”
李子权点头附和道:“是啊,这老奴虽然人多,看似将浙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打了大半个时辰了,损兵折将死了不少人,恐怕还没伤到几个浙兵!”
黄金祥也道:“老奴的大炮在北岸一时过不来,射来的弓箭又大多被战车挡着了,那些个抛射的想必也伤不了多少人,我看老奴天黑之前不见得能攻破浙军的车营。”
刘戎也点点头,按他想似乎也是如此,只要陈策能够紧守营寨不出,努尔哈赤便无可奈何,怎么会最终败了呢?
此时,建奴中军阵中,三贝勒莽古尔泰额头青肿,精赤着上身,将小辫绕在脖颈上,昂着头跪在努尔哈赤的马前。
他方才一时情急带头冲锋,结果坐骑被一颗铅弹射中,他措手不及,一个跟头栽了下来。要不是他反应灵敏,落地后借着惯性一个翻身,恐怕就要被摔倒的坐骑压在身底,就不止受这么点的轻伤了。
努尔哈赤面沉如水,目光紧紧盯着浙军的营寨。里面刀枪林立,旌旗蔽空,此时那些明军士兵看到八旗兵败退,纷纷高举着自己的刀枪,欢呼呐喊。
其实他也并非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遇见明军车营,可如此坚不可摧的,却实在是第一次看到。
努尔哈赤又抬起头看了看日头,那轮斜阳已然渐渐偏西,之前在北岸被那支凶悍的白杆兵拖了太多的时间,这里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就得放着这股明军离去了。
可这,又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今天这两支明军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杀伤,单是甲喇额真就战死两人,牛录额真身死身残的不下七八人,他起兵多年,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
只有将这两支明军全部一个不剩地尽数歼灭在这里,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努尔哈赤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贝勒代善,瞥见代善和皇太极两人也低着身子神情不安地立在两旁。
努尔哈赤抬起手将握着的马鞭递给了身边随侍的老宦官王岳。
王岳满脸难色,轻轻叫了一声:“大汗,这……”
努尔哈赤的语气波澜不惊:“行刑。”
王岳颤颤巍巍地接过鞭子,走到莽古尔泰后面,轻声告了一声罪,然后扬起手一鞭又一鞭抽打在他的后背上。
几道鲜红的鞭痕立马自莽古尔泰古铜色健硕的脊背上浮现,他紧闭着嘴巴,仍旧昂着头,一动不动。
努尔哈赤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只是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楯车制好了吗?”
李永芳弓着身子从后面走上前,轻声道:“回大汗,已经制好厚牛皮面的楯车一百二十辆,随时恭候大汗差遣。”
“嗯。”努尔哈赤威严地低哼一声又道:“告诉那些阿哈,谁将楯车推到了明军营前,一律抬旗并奖田土十亩,布匹三段。”
周围的后金将领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李永芳见状略微沉吟一番便道:“大汗,那些阿哈全是些贱坯,大汗恩遇过重,反而会引发他们的惰性。况且,老寨土地本身就不多,十亩,已经超出很多旗丁的家产了。”
努尔哈赤冷冷一笑:“灭了这支南军,明国的辽东将尽数为我所有,肥田沃土数以百万亩计,额驸何必吝啬这区区数千亩。”
李永芳躬身答了一声:“嗻。”然后倒着退了回去。
不多时,为了躲避建奴三三两两过来的侦骑,已经伏在缓坡石头后荒草里刘戎惊异的发现,已经败过两阵的建奴阵中,突然推出上百辆小车,这些小车整整排成两排几乎遮蔽了面向浙军车营的整个防线。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队列阵整齐的建奴重甲步兵。
“楯车?”刘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又回头看了看南边的方向,据夜不收回报,大新营主力已经赶到了三里之外,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各千总部便会陆续抵达这里。
但自己的士兵到达后不可能立即投入战斗,因为急行军后的他们必须还要休息以恢复体力。
这建奴可别靠着这些楯车一举将浙军的车营给攻陷了呀。